今日騎在馬上的聞九霄,一身紅色的新郎禮服,更加襯得他面如冠玉。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喜轎,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喜轎中是他的妻兒,他今日在無數(shù)人的見證下迎接他的妻兒入府。九年前他高中狀元,騎馬游街也是如此盛況,不同的是,他今日更加高興。
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武安侯府門外,聞九霄下了馬,踢了轎門,親自伸手從里面牽出他的新娘子。
“娘!贝虬绲酶鷤(gè)金童似的的小崽子不安地拽著他娘的衣裳。
“不怕,娘跟你一起!泵芍w頭的余枝抓住他的手,小聲安慰著。
娘的手柔軟而又溫暖,小崽子奇跡般地被安撫了,只要跟娘在一起,去哪里都不怕。就是因?yàn)槟镆藿o爹,他請了好幾天假,康夫子會不會責(zé)怪他不夠勤奮?
聞九霄牽著余枝,余枝手上牽著小崽子,一家三口邁進(jìn)了武安侯大門。
圍觀的人群都傻眼了,小聞大人娶親,怎么還跟著個(gè)孩子?
“怎么回事?怎么還有個(gè)孩子?難道小聞大人娶的是個(gè)帶著孩子的寡婦?”
“你那什么眼神?沒看見那孩子跟小聞大人長得多像嗎?簡直是一個(gè)模子刻出來的,那是小聞大人的親兒子!
“天!小聞大人的兒子都這么大了,那他……這不是無媒茍合嗎?那個(gè)新娘子……”話沒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你瞎嚷嚷什么?狗嘴吐不出象牙,人家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積點(diǎn)口德?你知道什么?人家小聞大人五年前就已經(jīng)成過親了,只是沒來及稟報(bào)雙親新娘子就出事了。這一回只不過把當(dāng)年未完成的婚禮補(bǔ)上!
“那新娘子什么出身?哪家的貴女千金?”
……
府內(nèi)來觀禮的女眷們也在議論著新娘子的身份,尤其是各府的少夫人們,心情特別微妙。當(dāng)初待字閨中時(shí),誰不曾做過被小聞大人八抬大轎迎娶進(jìn)門的綺夢?一晃好幾年過去了,她們都各自嫁人成了孩子娘了,也不見小聞大人與哪家千金訂下婚事。
小聞大人若是一直不成親,倒還罷了?扇缃窀邘X之花的小聞大人居然成親了,娶的還是個(gè)她們從未聽說過的女子,這如何叫她們不意難平?
“是怎樣的花容月貌才能入得小聞大人的眼?”一位少夫人幽幽開口,當(dāng)年說親,她家也是往武安侯府遞過話的,不過被婉拒了。
“聽說新娘子的父親是太子身邊的人,追隨太子殿下很多年了。我還聽說女方那邊幫著操持的是太子妃,太子殿下還特意賜下了八抬嫁妝!
大家恍然大悟,“難怪了。”至于難怪什么,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有個(gè)人哼了一聲,尖著聲音說道:“不過是母憑子貴罷了,大家還不知道吧?今兒一起進(jìn)門的可不止新娘子一個(gè),還有個(gè)四五歲大的孩子呢!
此人話音一落,場上就是一靜,彼此對望著,有人震驚,有人了然,還有人眼神閃爍。
過了一會才有人遲疑著開口,“那個(gè)孩子?”
“你們想什么呢?那個(gè)孩子是小聞大人的親生兒子,不過人家可是堂堂正正的嫡長子。小聞大人五年前就成過親了,正兒八經(jīng)有婚書的。只不過因?yàn)橐恍┰蚰缸觽z流落在外,現(xiàn)在才找回來罷了!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當(dāng)然是真的,我二叔在京兆府當(dāng)差,親眼看過小聞大人的婚書,這還能造假嗎?”
“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恍惚想起,五年前小聞大人曾大肆尋找個(gè)一個(gè)女子,說是墜崖了,找了很長一段時(shí)間呢,難道就是今天的新娘子?”
“對,對,我也想起來了,是有這么一回事。”
……
那邊余枝和聞九霄已經(jīng)完成一連串成親的各種禮儀,一家三口被送入了洞房。
新房里擠滿了人,就算小聞大人積威甚重,但架不住大家好奇呀,是什么樣的容色才能入了小聞大人的眼?
聞九霄挑開喜帕,余枝徐徐抬起頭來,不光是聞九霄眼里閃過驚艷,整個(gè)新房瞬間就安靜下來。
一雙晶瑩剔透的美眸中焰色盈然,映著龍鳳喜燭的火光,仿佛星河倒懸其中,美得不可方物。鳳冠之下的新娘子美得不像是真人,像那九天上的仙女下到凡塵。她纖長濃密如兩排小刷子似的睫毛輕輕扇動,眾人的心都忍不住跟著顫了顫。
眾人只覺得整間新房都亮了三分,心頭恍然,原來是這樣的美人!別說兒子是自己的,就算不是自己的,這樣的美人他們也愿意娶的。
聞九霄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想把喜帕再蓋回去,這么美的枝枝是他一個(gè)人的,怎么能給外人看呢?被身旁眼疾手快的喜娘一把給收了,順便打趣一句,“啊哈,新娘子花容月貌,新郎官都看直眼了!
眾人哄然而笑,笑到一半意識到不妥,連忙收聲。沒有人調(diào)侃,連說話聲都忍不住放輕,生怕唐突了佳人。
喝過合巹酒,聞九霄輕聲對余枝道:“你先歇著,我去外面敬酒,這是大嫂,有什么事你就找大她!
秦玉霜笑著道:“新郎官趕緊出去吧,我指定把三弟妹照顧好!
聞九霄對她施禮,“那就拜托大嫂了!表槺惆褲M屋子看熱鬧的人也帶走。
余枝朝秦玉霜望去,輕啟紅唇,“大嫂。”
這便是府里的長嫂嗎?個(gè)頭高挑,身材不胖也不瘦,臉上帶著讓人舒服的笑容,一副大家閨秀的作派。
“三弟妹生得真好,我們?nèi)苡懈鈬D!”秦玉霜笑著打趣。
“大嫂生得也好看。”余枝作出羞赧的樣子。
秦玉霜撲哧便笑了出來,“咱們啊就別互相吹捧了,咱們妯娌以后相處的日子長著呢!鳖D了一下,“還有你二嫂,她有了身孕,身子笨重,便沒讓她出來!
余枝連忙道:“應(yīng)該的,子嗣為重!
秦玉霜接著道:“我呢,年長你幾歲,以后一個(gè)府里住著,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問我。世子跟三弟是嫡嫡親的兄弟,咱們是最最親的人了!
余枝作出感激的模樣,“多謝大嫂提點(diǎn)!
秦玉霜又說了兩句便出去了,“我去賓客那邊瞧一瞧,三弟妹餓了吧?我讓人給你送些吃的過來,順便讓你的丫鬟過來伺候。”
臨走還笑著問小崽子,“叫舟舟是吧?要不要跟大伯娘一起出去玩?”
小崽子搖頭拒絕了,“不要,我要陪著娘。”
秦玉霜笑,“真是個(gè)孝順的乖孩子。”
她一走,整個(gè)新房便只剩下余枝母子兩個(gè),余枝立刻便把鳳冠拿下來了,可真重!
“娘,好看!”小崽子還不讓,他覺得娘戴著鳳冠可好看了。
余枝笑,“太沉了,娘累。”美麗也是要付出代價(jià)的,鳳冠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費(fèi)脖子了,“哎呦,脖子都酸了,舟舟給娘揉揉。”
小崽子立刻便脫鞋跳上床,小手給余枝揉起了脖子,還一邊問:“好點(diǎn)了嗎?還酸嗎?”
“好多啦,舟舟真棒!”余枝向來不吝嗇對小崽子的表揚(yáng)。
小崽子抿著嘴笑,“我是娘的好大兒!”聲音又響又脆。
很快便有兩個(gè)丫鬟送來了吃食,余枝看到有糕點(diǎn),還有紅豆梗米粥,心中暗道:府里的這位長嫂,可真是位妥帖的人兒。
“姑娘。”櫻桃和石榴也過來了,“您和小少爺餓了吧,奴婢伺候您吃點(diǎn)東西。”
石榴卻道:“不能再喊姑娘了,應(yīng)該喊……”不由為難了,她都是喊東家的,實(shí)在不知道以后該喊什么。
不過一個(gè)稱呼,余枝真不在意,她想了想,道:“以后在府里便喊少夫人吧!”至于出府后,那就再說了。
飯還沒吃上,聞九霄就匆匆過來了,“前頭來了圣旨!
余枝驚訝,“我也要一起去嗎?”
聞九霄點(diǎn)頭,宣旨的太監(jiān)特意說了,讓新娘子和小少爺一起接旨。
余枝更詫異了,別說她詫異,除了聞九霄,武安侯府其他人,連同賓客,全都懵了。成親當(dāng)日接到圣旨,這是多大的殊榮!
“別怕,應(yīng)該是好事!”聞九霄握著余枝的手柔聲道,眼神一閃,回身把鳳冠給她戴好。
他哪只眼看到她怕了?余枝懷疑他根本就不是安慰她,而是借機(jī)牽她的小手手。
香案已經(jīng)擺好了,傳旨的太監(jiān)坐在喜棚下笑瞇瞇地喝茶,武安侯親自作陪?吹叫吕晒贍恐履镒舆^來,太監(jiān)的目光落在余枝臉上,微一閃神,心道:果然是個(gè)絕色的。
“好了,人都到齊了,準(zhǔn)備接旨吧!碧O(jiān)站起身走了出去。
武安侯府上下,連同在場的賓客,全都跪在地上。太監(jiān)展開明黃圣旨,大聲念了起來,“奉天承運(yùn)……”
圣旨念完了,場上鴉雀無聲,眾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平北侯!大婚當(dāng)日,居然頒下小聞大人封侯的旨意!他被皇上冊封為平北侯。
年僅二十五歲的侯爺,還不是從父輩繼承的,這人生簡直開了掛了!不過眾人想起小聞大人前往西北的那趟差事,想起他立下無數(shù)功勞卻數(shù)年未升,封侯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一門雙爵,父子同侯爺!在場的沒一個(gè)心情不復(fù)雜的。之前他們還暗戳戳等著看笑話,武安侯府世子羸弱,膝下連個(gè)兒子都沒有。嫡次子年富力強(qiáng),又頗精明能干,將來侯爺之位會落在誰的頭上?
呵,人家小聞大人壓根就不屑去爭,人家自己就能掙來爵位。這樣出色能干的兒子怎么就不是自家的呢?武安侯那個(gè)憨貨,運(yùn)氣也太好了吧?
回過神來的武安侯高興得嘴巴都咧到兩耳了,謝恩的聲音猶如洪鐘。老三真是好樣的,真是老聞家的麒麟兒,祖宗顯靈!
圣旨中還提到了余枝,夸她的話余枝沒聽懂,但賞賜聽懂了,皇上冊封她為“超品誥命夫人”。不僅如此,小崽子,這個(gè)五歲的孩子,都被皇上賞了一個(gè)從五品的虛職。
之前,余枝是蒙著蓋頭被送入洞房的,大家都沒有看到她的臉,現(xiàn)在出來接旨,大家這才看到她的容貌。
美!真美!絕美!大紅色的嫁衣,映襯著她那張?zhí)舨怀鋈魏舞Υ玫哪槪q如云端的神女,令人不敢褻瀆。
美成這個(gè)樣子,難怪能讓小聞大人傾心了!
女眷的心情就復(fù)雜多了,生得貌美,嫁得如意郎君,膝下還有子傍身,這已經(jīng)是人生贏家了好嗎?還一進(jìn)門就成了侯夫人,超品的誥命夫人,老天爺對她也太偏愛了吧!
送走了傳旨太監(jiān),眾人紛紛向武安侯道喜,武安侯大聲笑著,抱拳四下回禮,“同喜,同喜。今日是犬子的大喜之日,諸位吃好喝好,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眾人更想揍他了,你說武安侯這人有什么本事?讀書上沒天分,習(xí)武一般般,也就有個(gè)好爹。平庸成這樣老侯爺都沒有放棄,硬是把他扶上了侯爺之位。
唯一的優(yōu)點(diǎn)就是長得好,娶了個(gè)賢良的夫人,給他生了個(gè)好兒子。
靠,前半輩子靠老爹,后半輩子靠兒子,武安侯這老貨才是妥妥的人生贏家!眾人深深的羨慕嫉妒恨了,尤其是家里兒子不爭氣的,老子拖后腿的。
世子聞承宗也在向眾人道謝,他臉上也是滿滿的笑容,為弟弟高興的同時(shí),心里還有一絲悵然。他還是世子,老三就已經(jīng)是侯爺了。小時(shí)候,每每看到身體強(qiáng)壯,讀書習(xí)武都好的弟弟,他是多么害怕父親會越過他把爵位傳給了弟弟。
看了一眼人群中依舊驕矜清冷的三弟,聞承宗的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
至于他的夫人秦玉霜,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無論是出身還是見識,她都甩三弟妹十八條街,可三弟妹進(jìn)門當(dāng)日就是侯夫人了,跟婆婆的品級一樣。萬般皆是命,半點(diǎn)不由人。
別人不清楚,聞九霄心里卻知道,他的功勞不足以封侯,據(jù)他打聽到的消息,是個(gè)伯爵;噬蠟槭裁锤淖冎饕饬四兀
應(yīng)該是太子殿下幫了忙,皇上知道了枝枝的功勞,并且把她的功勞算到了他身上,不然封賞不會這般豐厚的。
他看了一眼身側(cè)的女人,清冷的眼底染上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