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香璇神色平淡,“韓云綺,對不起,那日在......”
“當初,你在城門痛失一條手臂,是我沒有及時提醒你,是我沒有盡到一個朋友的責任,”韓云綺平靜地打斷她,“隨后,你對我的所作所為,我一概不予追究,從此以后,我們兩不相欠!
說罷,她一夾馬腹,扯了扯韁繩,準備繞過她離去。
“韓云綺!”夏香璇轉過身,突然大聲喊了一句。
可韓云綺充耳不聞,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聽說,韓昭他受了很重的傷!”夏香璇不管不顧地追了上去,“我知道你是去探望他的,你見到他以后,若他安好,你能否給稍點口信?”
韓云綺回過頭,淡漠地看著她,“憑什么?”
夏香璇眉心一顫,似乎從未見過如此陌生的韓云綺,“我......”
韓云綺見她說不出理由,正要轉過臉繼續(xù)趕馬,突然,“咚!”的一聲,夏香璇竟然直接跪在了她身后!
她蒼涼一笑,“我如今除了尊嚴,一無所有,我愿意用自己的尊嚴,來換得他平安的消息!
韓云綺雙眸一緊,轉過臉,猛地一揮馬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夏香璇立刻高呼道:“韓云綺!我就在這兒一直等著你,你......”
韓云綺一咬牙,再次一揮馬鞭,耳邊除了風聲,便什么也聽不見了。
文子蘇從二人見面起,就發(fā)現(xiàn)了她們之間神色不對,于是一句話也沒有再說,此時感受著身后緊繃的身子,他也識趣地沒有多問。
大約半個時辰后,二人終于趕在關城門前,進入了容國京都。
當他們重新踏入這片熟悉的土地以后,望著車水馬龍,依舊熱鬧喧騰的大街,卻只覺滿眼繁華,不過都是過眼云煙。
這里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二人,再也沒有了當初的心境。
“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探探情況。”韓云綺將馬繩遞給文子蘇,然后來到一家藥材鋪。
她買了一些感染風寒的藥材,裝作八卦的模樣,悄悄地湊到掌柜身邊,笑著問道:“掌柜的,聽說我們的韓軍師在戰(zhàn)場上受了傷,是不是?”
“可不是嗎?”掌柜的一聽,頓時一臉沉重,“聽說還傷得很重!”
韓云綺心里一緊,“那他現(xiàn)在在哪兒療傷?”
“韓昭是皇上的心腹,他受了重傷,肯定是在皇宮的太醫(yī)院里療傷!闭乒竦碾S口回道。
韓云綺笑著接過自己的藥材,隨后出了藥鋪,來到文子蘇身邊,“他在皇宮!
“剛好我要去見槿荷,現(xiàn)在就進宮?”文子蘇看向她。
韓云綺沉思了片刻,“我想喬裝一番以后,再跟你進去!
“為何?”文子蘇破口而出,意識到她的顧慮以后,他轉而道,“好,我等你。”
半個時辰以后,韓云綺喬裝成了一個書生的模樣,跟著文子蘇一起,通過層層上報以后,終于傳到文槿荷的面前,得到了進宮的批準函。
二人由著一名叫做碧水的宮女領著,一起進入皇宮,去往文槿荷所住的百蓮宮。
還是一樣的琉璃宮墻,還是一樣的巍峨宮宇,望著熟悉而陌生的皇宮,韓云綺內心,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喊,這就是他的家、他的國了。
而他就住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里,只需她大喊一聲,他就能立刻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可她沒有這么做。
對于她死里逃生,昭哥哥都能派出十萬大軍搜查她的下落,可他竟然無動于衷地繼續(xù)攻打他的天下,她的心里,還是有所芥蒂。
何況他的后宮中,還住著一位她的好友。
她需要一些時間來說服自己。
未幾。
二人穿過各大宮殿,即將抵達百蓮宮。
韓云綺喬裝的是男仆,后宮重地,自然不是她到的地方,在一條通往后宮的廊道旁,碧水便讓韓云綺止步了。
看二人遠去,逮著機會,韓云綺迅速藏身到一座假山內,脫下外面的布衣,換上一身太監(jiān)服,剛要走出假山,就聽到了一道腳步聲。
她心下一驚,趕緊返身躲在了里面。
“清煜的尸骨,還沒有找到?”
一道沉穩(wěn)、清潤而熟悉嗓音,就這樣,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觸不及防地闖入了她的世界。
她蹲在黑暗中,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身子竟微微顫抖。
很快,外面繼續(xù)傳來說話聲。
“應該是找不到了,”原奕稹笑嘆道,“清煜命薄,能為皇上效力,是他的榮譽,老臣就在后院為他立一個衣冠冢即可!
“雖說清煜已死,各種賞賜都于事無補,但該有的封賞,朕一樣也不會少!卑倮锶A卿淡淡地說道。
原奕稹頷首,“那老臣便替清煜謝過皇上了。”
“剛剛收復的南方和北方,恐怕還有些不太平,還需要你再多跑幾趟了!卑倮锶A卿語氣溫和,沒有任何帝王的架子,卻自帶一股尊貴的氣質,讓人情不自禁地臣服。
“時辰不早了,那老臣便回府準備,明日一早便出發(fā)!痹瑞〈故椎。
百里華卿微微頷首。
接著,原奕稹便退身離開了。
假山內的韓云綺聽到一道腳步聲,便靜靜地等待著百里華卿的離去,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卻依然沒有半點響動。
她不禁開始緊張起來,他怎么還不走?在外面做什么?賞月?
她抬起頭,透過假山的縫隙往外一看,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沒有,就在她納悶時,眼前突然一暗,她渾身一抖,慌忙垂下了頭。
“你是誰,在這兒蹲著做什么?”百里華卿褐眸鎖住她,不冷不淡地問道。
在他和原奕稹剛踏入這片假山前時,他就發(fā)現(xiàn)了這里面有人。
韓云綺不敢出聲,她雖然易了容,但聲音很容易露餡,一時陷入了沉默。
見她久久不說話,百里華卿褐眸微瞇,“朕問你話,你在這兒做什么?”
她感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就在這時,她腦海閃過一道亮光,突然想起懷里還有一些干糧。
于是,她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了一張餅,垂著頭,遞給了百里華卿。
看著這張皺巴巴的餅,百里華卿眉頭一緊,再看了看她瘦弱的小身子,知道她是在偷吃,微微嘆了一口氣,隨即放柔了語氣,“是哪宮哪房的?”
韓云綺一噎,她又沒在這宮里呆過,她哪兒知道他有幾宮幾房?
于是悶著頭,隨便對著一個方向,胡亂一指。
百里華卿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正好是冷宮的方向,那里油水少,又沒有差事,頓時也理解了她偷吃的行為,“以后跟著海公公吧。”
海公公?
韓云綺腦袋一偏,這又是誰?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百里華卿耐著性子解釋道:“就是朕身邊的總管,以后跟著他,少不了你的油水,定會讓你吃得腦滿肥腸!
腦滿肥腸?!
韓云綺氣得滿臉漲紅,緊緊捏著雙手,使勁克制住自己,才勉強沒有露餡,內心早已將他罵了千百遍。
該死的百里華卿!
居然讓她吃得腦滿肥腸,他是怎么想的?!
他是富得流油,不怕別人吃不垮他,還是贏得了天下,就開始高枕無憂地任人宰割了?!
百里華卿站在她身邊,見她始終低著頭,捏著雙手一言不發(fā)的樣子,就知道她在心里腹誹。
他唇角微彎,轉過身,背著雙手,似笑非笑地念了一句“吃貨”,便悠然地踱步離開了。
看著他心情大好的樣子,韓云綺拿起就想朝他的腦袋砸過去,可當她握著餅的時候,猛地回憶起了一段記憶。
當日,他們一起墜崖以后,百里華卿也是送給了她這樣的一張餅。
莫非......
她眸光微動。
他也是想起了這段回憶,所以才善心泛濫了?
她使勁搖了搖腦袋,逼著自己不要多想,趕緊將餅放回懷里,迅速離開,開始朝著太醫(yī)院趕去。
而就在她前腳剛剛離開,后腳,百里華卿就猛然感應到了什么,匆匆折返了回來。
當他喘著粗氣,望著空蕩蕩的御花園時,悵然一笑,她跟那個男人,都離開這個世界了,又怎么會是她呢?
微微嘆息了一聲,他便拖著步伐,朝著太醫(yī)院的方向,緩緩走去。
夏國的皇宮,本就是根據(jù)前容國而改造的,許是百里華卿為了紀念前容國,或者是為了節(jié)省國庫的開銷,并未對皇宮做出多大的調整。
所以,韓云綺按著對皇宮路線的記憶,避過眾多眼線,很快摸索到了太醫(yī)院。
當她敲響太醫(yī)院的大門時,一旁當值的御醫(yī)看了他一眼,“哪宮哪房的?做什么的?”
韓云綺頓時咋舌,不愧是一個皇帝選出來的下屬,簡直是一模一樣的口氣。
“我是百蓮宮當值的太監(jiān),來給主子抓些感染風寒的藥材。”韓云綺捏著嗓子道。
御醫(yī)用下巴指了指里面,“自己去抓吧,我這兒很忙!
“好的!表n云綺應了一聲,立刻走了進去。
當她走過轉角處,立刻改變了方向,開始往供人休息的房間趕去。
如果那掌柜的沒有說謊,韓昭就住在太醫(yī)院的話,一定就在那片區(qū)域了。
果然不出所料,她很快就在一個雅靜的角落里,看見了一抹燈光,由于皇宮禁地,便也無人把守。
見四處無人,她來到門前,輕輕一推,悄然地進入了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