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看向韓夫人的靈柩,嘆道:“其實,你并非娘親的親生女兒!
韓云綺握著紙錢的手一緊。
韓昭嘲諷地勾起唇角,“你是父親從外面帶回來的,那時我已有五歲,所以當(dāng)初父親將你抱回來的時候,我記得很清楚!
世事難料,韓云綺很快淡然地接受了這一切,她也只是一抹異世的孤魂,能得韓夫人愛護(hù)已屬難得,從未奢求太多。
韓昭繼續(xù)回憶道:“那時,你還只是一個襁褓里的嬰兒,粉粉嫩嫩的,十分精致,娘見了,毫不猶豫地收養(yǎng)了你。爹只說,你是戰(zhàn)亂下的孤兒,娘便當(dāng)真了,我也沒有多問!
他頓了頓,寒眸無奈,“沒有想到,你的身世竟然這般曲折,不但普善大師遇害,就連娘也因此喪了命,如今,韓雪姿也......”
“你說韓雪姿也死了?”韓云綺微驚。
韓昭緩緩點(diǎn)頭,“是啊,爹說,她應(yīng)該是偷聽到了娘和他的對話,所以才被滅了口!
韓云綺有些無力,她緊握紙錢的手慢慢松開,“如果你認(rèn)為,是我的身世害了大家,我愿意同韓府一刀兩斷!
如今,韓夫人離世,她對韓府已無半絲牽掛。
韓昭突然皺起眉頭,怒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她抬眸,不解地看著他。
韓昭猛地將她抱進(jìn)了懷中,聲音黯啞,“傻瓜,我是擔(dān)心你。擔(dān)心你的身世,擔(dān)心你的幸福,擔(dān)心你會被人利用!
韓云綺心下一顫,瞪大雙眼,眼角一熱。
“你啊你,如此迷糊,讓我怎么放心你?”韓昭抱著她,無奈而惆悵,“你可知道,你身邊人皆因為你的身世而喪命,都是因為你的身世奇特,其中定是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大陰謀!”
“對......對不起!彼行┳载(zé)。
韓昭松開了她,感慨道:“知曉你身世的人,全都死了,唯獨(dú)爹沒有事,你難道不覺得蹊蹺嗎?”
韓云綺被提點(diǎn),頓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diǎn)。
“不過爹是不會說的,無論是畏懼那兇手,還是因為別的難言之隱?墒沁@件事,總會有揭曉的一天!彼谅暤。
她問:“你覺得,有人想利用我?”
她明明記得,百里華卿說過刺殺普善大師的兇手,并非全是害自己,也有保護(hù)自己的意思。
他分析片刻,“你身世不凡,定然有人想借你,來利用你身后隱藏的勢力,或者隱藏的力量!
韓云綺知道,自己擁有的特能,除了韓夫人知道,那就只有百里華卿了,“你懷疑是......”
“他勢力遍布天下,沒有他不知道的事。”韓昭一嘆,繼而憂心忡忡地提醒道,“綺兒,我知道你愛著他,可同時,也不能放松戒備,萬一......”
“不,”韓云綺立刻打斷了他,“我相信他。就算他殺了普善,殺了韓雪姿,但也一定不會動娘親!”
韓昭蹙眉,“我總覺得這件事才剛開始,絕沒有我們想的那么簡單!
“我知道你是擔(dān)心我,你別多想了,我會注意的。”韓云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起身,“我回去了,明天一早,我會來送娘最后一程!
韓昭無奈,“好,你小心。”
韓云綺微微頷首,離開了韓夫人的靈堂。
出了韓府,走在街道上,韓云綺有些思緒混亂,有些壓抑,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手緊緊抓住,讓人能感受到,卻看不到,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她非常煩悶。
不知不覺中,她竟走到了康莊賭場。
想起那位神秘莫測的君爺,原來是靖國派來的奸細(xì),當(dāng)她再度踏入賭場時,卻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了。
她剛一進(jìn)屋,就被負(fù)責(zé)賭場的德叔看到了。德叔立刻恭敬地來到她身邊,行了一禮,“夫人,你是來找君爺?shù),還是文世子的?”
“我就過來轉(zhuǎn)一轉(zhuǎn),”她看了四周一眼,“子蘇最近怎么樣了?襄王的身體還好嗎?”
“襄王的身體好了!”德叔紅光滿面地笑道,“您難道不知道,我家世子和王小姐快成親的消息嗎?”
“王......王小姐?哪家王小姐?”韓云綺有些懵。
德叔高興地解釋道:“還有哪家王小姐,自然是王將軍的嫡女,王雯君小姐呀!襄王一聽說世子準(zhǔn)備迎娶王小姐,病一下子就好了!現(xiàn)在正緊鑼密鼓地準(zhǔn)備婚事呢!”
韓云綺會心一笑,“如此,真是皆大歡喜。替我好好祝福子蘇,就說他大婚那一天,我定會親自到府上祝賀!
德叔連忙點(diǎn)頭,“好好好!老奴一定將話帶到!夫人,這里人多口雜,要不進(jìn)廂房歇著?”
“不了,”韓云綺看了看地下室的方向,“我想去君爺?shù)姆块g走走。”
德叔十分熱情,“君爺剛好在石室里,老奴這就帶夫人去!”
韓云綺雖然識路,但盛情難卻,她也不好拒絕,便由著他將自己帶去了地下室。
石室,一成不變,依然是檀木圓桌,依然是紫水晶珠簾,小溪潺潺,雅致而清新。
她坐到桌旁,仆人立刻端來了上好的碧螺春。
沒多久,只聽一陣沉穩(wěn)輕盈的腳步聲響起,只見水晶珠簾內(nèi),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的輪廓。
“韓小姐......哦不,應(yīng)該是家主夫人了,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君爺不羈地笑問道。
“說好,也不好!表n云綺一笑。
君爺頓了片刻,笑意淡去,“逝者已矣,請節(jié)哀!
“我今天找你,是想知道一些事情,”韓云綺抬頭,目色深沉,“真實的!
君爺一愣,隨即大笑,“百里公子的寂夜宮,遍布天下,爺一個小小的毓機(jī)閣怎能相比?”
“你也說了,那是他的,并非我的。”韓云綺語氣淡淡,若是百里華卿真能將一切消息都告訴她,她也不至于如今這么被動。
“那好,你想知道什么?”君爺爽快地問道。
韓云綺開門見山道:“刺殺我娘的兇手!
君爺顯然料到這一切,“家主夫人,這個君爺是真不知道。那人行蹤詭異,背后勢力強(qiáng)大,非爺?shù)囊粋毓機(jī)閣能窺探的!
聽他這么一說,她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疑,“是南遼國的勢力阻擋了你?”
君爺笑了起來,“小丫頭,真是什么都瞞不住你!”
“我還有一件事,”韓云綺遲疑了片刻,終于還是問道,“關(guān)于百里華卿的腿,你知道多少?
君爺聞言,面色微變,握著石椅扶手,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
韓云綺見他猶豫,便知自己問對了人,“君爺需要什么條件?”
“小丫頭,你以為爺就是這么勢利的人?”君爺不羈地一揚(yáng)唇角,躺倒在虎皮石椅上,搖著二郎腿,“告訴你不是不可以,只是爺從來不多事,萬一百里公子知曉了,我毓機(jī)閣恐怕又多了一個敵人!
“這點(diǎn)你放心,我絕不會說是你告訴我的!表n云綺清眸里閃過一絲狡黠,“就說是南遼國的第一孤雪說的,如何?”
“哈哈哈......”君爺開懷了笑了起來,用食指隔空點(diǎn)了點(diǎn)韓云綺,“你這丫頭,還真陰險!”
韓云綺從容一笑,“彼此彼此。”
君爺知道,反正他說了,也不關(guān)他的事,何況就算醫(yī)好了百里華卿的腿,那也是別人的事,他絲毫沒有背叛靖國。
他于是做著順?biāo)饲,道:“百里公子的腿,并非遺傳,也非摔折,而是中了一種蠱,名為‘蝕骨’!
又是蠱?!
韓云綺皺眉道:“是第一孤雪種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本隣斠桓辈幌牍荛e事的語氣。
韓云綺定了定心思,既然是蠱,那必然有解決的辦法,只是同她的子母蠱一樣,辦法刁鉆罷了,看來百里華卿也是知道,只是目前還沒有辦法。
“如此,那謝過君爺了!彼鹕碇x道。
君爺罷手,“不必言謝,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我根本沒有幫到你!
韓云綺對他拱手辭別,離開了康莊賭場。
走出賭場,只見外面陽光正盛,街道上來來往往都擠滿了人,她一時難以通行,只能等在臺階上直至人群散去。
未幾,一群官兵沖了過來,兇狠地攔出一條路,接著,一隊重兵把守的囚車,緩緩駛了過來。
她定睛一看,瞬間就看到了最前面的囚車上,昔日的刑部尚書身著嶄新的囚服,沒有了官帽,凌亂的花白頭發(fā)上沾滿了蛋汁和菜葉,額頭上甚至還有砸傷的血跡。
他雙唇緊緊抿著,一臉嚴(yán)肅,即使被禁囚車中,也帶著一股官范,絲毫沒有落魄的姿態(tài),頂著不堪入耳的咒罵,沒有絲毫動容。
他在的囚車后,是一列親屬的囚車,從年齡上看,有他的老母親,他的妻子,他的幾個子女,還有幾房小妾。
老母親一臉麻木,似乎沒有想到自己都快入土的人了,還會受到如此虐待。
妻子小妾們啼哭不已,一路哭著說冤枉。
子女們一臉惶恐,呆呆地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韓云綺看到,最小的囚犯,是一個不足五歲的孩子,她緊緊抱著自己的長兄,兩眼掛著淚水,驚恐地看著囚車旁,向他們怒吼和砸東西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