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丞相心下一顫,趕緊垂首表示歉意,“百里公子,老朽不在府,一切都不知道,還請百里公子給老朽一些時間,一定將后宅好好整頓一番!”
說完,他又趕緊說道:“現(xiàn)在大雨滂沱,百里公子和懷郡王不介意的話,可否到蔽府稍作休息?老朽一定會將事情的原委查得清清楚楚。”
“云兒,咱們先進府如何?”百里華卿溫柔地看向韓云綺。
韓云綺對著這樣一張溫柔的臉實在生不了氣,今天要不是他和夏玉崢,恐怕老丞相不會這么早趕回來,自己可能還要淋上一陣子的雨。
于是微微頷首。
百里華卿將韓云綺扶了起來,百里寒也將韓夫人扶了起來。
夏玉崢卻停在原地沒有走,他看著老丞相,有禮地微笑道:“這是丞相府和百里府的家事,本王不好過多參與,就不到府上打擾了!
“那老臣恭送懷郡王回府!崩县┫喙硐嗨汀
夏玉崢微微頷首,目光在韓云綺離去的背影上流連了片刻,亦轉(zhuǎn)身回了府。
呂夫人正不安地來回踱步,只聽房門突然被下人敲響,并著急地喊著什么。
又出什么事了?
呂夫人聞言,頭一陣脹痛,自從這韓云綺死而復(fù)生以后,她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
她當即打開門,煩躁地朝門外的婆子說道:“鬼吼鬼叫什么?”
婆子神色惶恐,大聲道:“不好了呂夫人!老丞相回來了!還說要親自整頓后院!”
呂夫人雙腿一軟,扶住門框,“老丞相怎么會回來,他不是已經(jīng)出城了嗎?!”
婆子搖了搖頭,“老奴也不知道,老丞相讓老奴趕緊讓您和三小姐到大廳去!”
呂夫人知道韓紫欣禍已經(jīng)闖出來了,眼下只能見機行事。
她來到大廳時,只見韓紫欣垂著頭,后怕地縮在凳子上,而老丞相禮貌地微笑著,客氣地招待上座的百里華卿。
韓夫人和韓云綺不在,淋了雨,正在后院換衣服。
呂夫人朝老丞相謹慎地行了一禮,隨后規(guī)矩地坐到一旁。
她微低垂著頭,眼睛悄悄看著老丞相,只見他招待完百里華卿,此時已經(jīng)端正地坐在太師椅上,神色冰寒,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半響,她壯著膽子,柔聲問道:“公公,發(fā)生何事了?”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老丞相的臉色更加黑沉可怕。
他一張老臉都被丟盡了。
他抓著茶杯,手指青筋突突直跳,因為有百里華卿在,所以極力隱忍著心中怒火。
“紫欣,韓夫人所住的屋子,是你喊人毀的?”老丞相首先開始質(zhì)問韓紫欣。
事已至此,韓紫欣后悔也沒有用,禍已經(jīng)闖了,于是低弱蚊聲道:“嗯,是欣兒做的!
“老夫人去世以后,她的佛堂也空置了多年,如今正缺一個人打掃,”老丞相語氣平靜,可呂夫人卻心中一震,“你目無尊長,縱人行兇,目無王法,從今日起,你就虔心理佛,好好打理老夫人的佛堂,待到成年之際,若還屢教不改,便不用出來了!
成年之際,也是兩年之后!
韓紫欣渾身一軟,徹底癱在了椅子上,慌亂中,急忙看向呂夫人求助,淚光盈盈。
呂夫人趕緊向老丞相求道:“公公,求求你看在兒媳的份上,就給欣兒一次機會吧!都怪適才兒媳對她......”
“呂夫人,你教子無方,縱容紫欣多次以下犯上,養(yǎng)成這般蠻橫無禮的驕縱性子,”老丞相語氣嚴厲,不容置疑,“這次惹出的禍端,你也難辭其咎。罰你面壁思過三日,這三日府中所有的事務(wù)由韓夫人暫代處置!
“這么些年,你又要教導(dǎo)子女,又要管理韓府,如今年邁,顯得力不從心。三日以后,若你真心悔過,便開始教習(xí)韓夫人如何處理后宅事務(wù),二人既然為平妻,就有一同管理韓府的責(zé)任。”
呂夫人面色蒼白,張了張嘴,一時百口莫辯。
老丞相罰完二人,又接著宣布道:“韓夫人和云丫頭的院落既然已毀,那就安排到南院。丫鬟婆子小廝,一個也不能少了。往年拖欠的月銀,按照正室和嫡女的規(guī)矩,全部派發(fā)下去!”
呂夫人身子一晃,徹底沒有了掙扎的痕跡。
宣布完,老丞相轉(zhuǎn)向沉默淡然的百里華卿,笑道:“百里公子,您看,老朽這樣安排,對云丫頭是否公正?”
百里華卿淡淡一笑,“聽說貴府有一家法,子女,目無尊長者,妻妾,妒忌偏私者,皆有杖刑三十,不知華卿是否記錯了?”
老丞相老眸一驚。
韓府哪里有這樣的家法,這明明就是百里公子在替韓云綺母女報夜宴之仇!
呂夫人和韓紫欣聞言,瞬間恢復(fù)了神智,紛紛跪在地上,朝老丞相求了起來。
“公公,饒命!兒媳知錯了!兒媳保證再也不犯了!”
“爺爺,欣兒是一時糊涂,做事沒有經(jīng)過大腦,沖動之下才干了蠢事,求爺爺不要打欣兒!”
百里華卿淡然地看著二人,臉上明明什么情緒也沒有,卻讓呂夫人和韓紫欣感覺到了殺意。
百里府,那可是接連兩個王朝都要忌憚的家族,其根深蒂固,不敢想象!
老丞相閉了閉目,忍痛一揮手,“押下去,每人杖責(zé)三十!”
此時,韓云綺已經(jīng)換好衣服,來到大廳時,剛好看到呂夫人和韓紫欣被拖下去。
呂夫人一看,當即張開想要痛罵,可一想到后果,又趕緊閉上了嘴。
韓紫欣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了杖刑的恐懼當中,根本無暇顧及她,只一味地大喊求饒。
韓云綺邁入大廳,就見老丞相親切地招呼她道:“云丫頭,爺爺讓你受苦了,快過來坐坐!”
韓云綺只覺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依言走了過去,但并未坐在他身旁。
“韓夫人怎么樣了?”老丞相關(guān)切地問道。
韓云綺淡淡回道:“喝完姜湯,已經(jīng)躺下休息了!
“那就好!崩县┫辔⑽㈩h首。
“不知老丞相方便否,華卿想與云兒走走!卑倮锶A卿客氣地問道。
百里家主連皇宮任何一處都可隨意進出,何況一個丞相府?
老丞相當即一臉歡迎,“百里公子請隨意,這韓府雖然不及百里府,但隨時歡迎百里公子前來!
百里華卿轉(zhuǎn)向韓云綺,朝她伸出手,溫和一笑,“帶我去走走,好嗎?”
韓云綺也不矯情,將手放在他溫暖的手心,二人緩緩離開了大廳。
見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了,老丞相老眸微瞇。
百里華卿是真愛云丫頭,還是另有所謀?
倘若另有所謀,云丫頭身上究竟又有什么,能讓威名顯赫的百里公子對她如此特別?
他摸了摸下巴寸許白胡須,眼中精光畢現(xiàn)。
是真愛,還是有所圖,一試便知!
從百里華卿對云丫頭的態(tài)度可知,悔婚已不可能,那么他接下來,就只能開始加大云丫頭的籌碼了!
天地,一片雨聲。
漫天雨珠,從房檐的瓦勾匯集,一路下滑,筆直地垂落,連成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線。
走在古樸的回廊間,韓云綺站在百里華卿身后,緩緩?fù)浦喴巍?br>靜默了片刻,她語氣稍緩道:“謝謝!
“我不來,你不是還有懷郡王嗎?”
雨的氣息,彌漫在空氣里,清新干凈,百里華卿微微揚起臉,微合雙眸,靜靜聽著雨聲。
韓云綺指尖微動,看了一眼他。
他在吃醋?
不,這個男人絕情冷漠。
他只是不滿她和懷郡王走得太近,擾亂他的計劃罷了。
“你放心,我們關(guān)系如何,影響不到你!彼馈
我們?
他眸光微深,手下一緊。
韓云綺身形一頓,見他突然抓住輪子,不由得蹙眉道:“百里公子,如果你覺得自己幫了我,而要我強顏歡笑地感謝你,那么,恕我做不到!
強顏歡笑?
百里華卿眸光越發(fā)深沉,良久,嘴角微揚,語氣淡得聽不出情緒,“那懷郡王呢?你打算如何感謝他?”
韓云綺眉頭緊皺,淡漠回道:“懷郡王寬厚善良,他施手救人,從不求別人的感謝,正如我被強匪擄走,要不是他見我被流言所累,定不會說出是他救了我!
百里華卿褐眸一冷,看著朦朧的雨幕,深邃復(fù)雜。
韓云綺嘴唇微抿,停住腳步,將輪椅調(diào)轉(zhuǎn)一個方向,往回推去。
等在回廊盡頭的百里寒見二人沉著一張臉,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看來公子又說了什么話,惹怒韓小姐了。
韓云綺將輪椅推到百里寒身邊,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抬步離去。
百里華卿聽到離去的腳步聲,五指一緊,卻是輕輕一笑,“你這招苦肉計用得極好,希望呂國舅進京以后,還能繼續(xù)生效!
既然你無需人幫忙,那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出現(xiàn)。
韓云綺腳步一頓。
“回府!彼裆。
百里寒看了一眼前邊的韓云綺,又看了一眼自家的主子,最后無奈地搖了搖頭,推著輪椅,出了回廊。
韓云綺轉(zhuǎn)身,透過雨幕一看,只見那抹清雅的白色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轉(zhuǎn)角。
苦肉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