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看上去很年輕,那雙眼睛澄澈依然顯得極為年輕,陰陽貨郎說道:「和尚所來何求?」
和尚右手豎在胸前說道:「聽聞陰陽施主有了落足之地,和尚向天師請求布施一塊地,讓和尚能夠建造容身小廟!
難道和尚與陰陽貨郎認識?這就太嚇人了,和尚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幾歲,這保養(yǎng)的也太好了。
陰陽貨郎呵呵,沒再言語,萬物生說道:「道不同啊,我穿著道袍呢!
和尚說道:「天生萬物,萬物有靈。山神土地,丁甲神將,可有區(qū)別?皮囊表象不過是障眼法,袈裟道袍不過是身外物,天師為何存有分別心?」
萬物生撓著鼻子說道:「一口一個萬物,這好像是影射啊,我就是有分別心,你說咋辦?」
和尚敲木魚,敲了好半天說道:「和尚也可以穿道袍,不礙事!
萬物生說道:「和尚很會變通,只是我家的地來之不易,不可以輕易布施!
和尚繼續(xù)敲著木魚說道:「和尚可以誦經(jīng),為彌萬家族祈福。」
陰陽貨郎說道:「和尚很有誠意!
和尚說道:「落足之地不易尋找,陰陽施主必然心有同感。和尚愚魯,也不敢奢望參悟大乘佛法普度眾生,只求自渡。勉強能夠誦經(jīng)祈福,只是能力有限,效果不一定好!
真夠坦誠,祈福來換取建廟的資格,而他的祈福還不一定有效,聽著就不是那么有說服力。
不過和尚的木魚聲清越,聽著讓人凝神靜氣,還與陰陽貨郎是舊識,而且陰陽貨郎說和尚很有誠意,那就應(yīng)該是很有誠意。
萬物生說道:「我給大師找個地方!
和尚躬身說道:「施主慈悲,若是日常有齋飯供應(yīng),更是感激不盡!
彌蠻張嘴,得寸進尺說的就是這個情況吧,萬物生說道:「多一個人吃飯,不是問題!
妖淺說道:「在這里你不能亂敲,我聽著心煩。」
和尚說道:「是女施主心亂,我不渡人,自然不擾人,方寸之地也足夠我做道場!
妖淺瞪眼說道:「我看著你就煩呢?」
和尚淡定說道:「和尚找到容身之處,自然要閉門苦修,自渡不易,不敢耗費時光。」
妖淺被說得詞窮,她惱怒哼了一聲說道:「看到你這個樣子就知道不是清心寡欲,故意裝得這么年輕吧。」
和尚微微低頭,再次抬頭的時候已經(jīng)長眉垂到兩頰位置,雪白胡須如同霜雪,只是雙眼依然清亮。和尚依然用原來的聲音說道:「多謝女施主提醒,和尚已經(jīng)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萬物生硬是沒看出和尚為什么剎那蒼老了數(shù)十年,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萬物生客氣說道:「這邊請,和尚如何稱呼?」
和尚輕輕敲了一下木魚說道:「和尚法號鐵檀!
師無雙站在陰陽貨郎身邊,他的身體繃緊,鐵檀和尚,原來他就是鐵檀和尚。三千年修行、三千年降妖、三千年降魔、三千年閉口的鐵檀和尚。
斬源迅速收回目光,鐵檀和尚來了,可惜他過門不入,沒有進入棲霞別院,這就意味著鐵檀和尚沒看好這里的人。
彌婉問道:「上師聽說過這個名字?」
斬源苦澀說道:「聽祖師說過,只是誰也不敢相信他就是鐵檀大師。夜風(fēng)有些涼,喝一杯茶如何?」
彌婉遲疑,斬源索性痛快說道:「本想遮遮掩掩,現(xiàn)在我坦白一些,你我結(jié)為道侶如何?大道不易,彼此相互幫扶才能走得更遠一些。」
彌婉錯愕,斬源要和她結(jié)為道侶?斬源是隱世宗門的高手啊,彌婉雖然是彌萬家族的成員,可是身份相差太多了啊。
斬源說道:「我修行的秘法是直指人心,必須弄清楚自身的心意,才能如鏡映照他人。我沒資格登臨須彌峰,終究是個外人,而你是彌萬家族弟子,有自身的優(yōu)勢,我有我的長處!
斬源這是擺明車馬,結(jié)為道侶的事情被他當(dāng)做了一樁交易,彌婉覺得這太現(xiàn)實了一些,雖然彌萬家族的成員經(jīng)常和其他家族聯(lián)姻,至少也會表面文章做得好看一些,哪有斬源這樣市儈?
斬源看著遠方說道:「問心閣的弟子,實力越強,說話越難聽,因為說的是真話。你可以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謊言或者為我遮羞就不必了,那只會讓我失望。」
彌婉試探著說道:「我覺得市儈了一些,道侶是大道之上相互幫扶的伴侶,總得有一些脈脈溫情,你說呢?」
斬源回頭看著彌婉說道:「大道艱辛,彼此之間虛與委蛇,那反而會坑了彼此,先小人后君子,這樣對大家都好。你能容忍我的市儈庸俗,我能容忍你的資質(zhì)稍差,不能做出美好的假象來蒙蔽彼此,以至于后來彼此埋怨。
看到彼此丑陋不足的地方,拉屎放屁也不避諱,這才是真實,接受了這個,才能慢慢發(fā)掘彼此還有美好的一面……」
彌婉說道:「我愿意。」
斬源反倒愣住了,彌婉勇敢看著斬源的眼睛說道:「我以前不敢高攀,在我心中隱世宗門很強,不敢想象的強大。我也知道自己家有些優(yōu)勢,只是那份福氣屬于蠻蠻,別人羨慕不得,我更是警告自己,不可以得寸進尺。
當(dāng)年我搶奪了蠻蠻進入棲霞宗的機會,那是董事長刻意壓制,屬于有些偏袒我了,讓我越過資質(zhì)更好的蠻蠻得到了進入棲霞宗修行的機會。
通過棲霞別院回到家族,我不愿進入法則賜福之地,我不想看到蠻蠻和天師雙宿雙棲的恩愛樣子,那會讓我感到嫉妒啃噬我的心。
正如你說的那樣,我們要勇敢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說出真實的想法。你愿意和我結(jié)為道侶,我想說我感到很榮耀!
萬物生回頭,彌蠻問道:「怎么了?」
萬物生笑瞇瞇說道:「聽到一些好玩的事情,算是隱私吧,說出來就沒意思了,挺好的。」
鐵檀和尚說道:「返璞歸真,這就是一種修行,自欺欺人最要不得!
萬物生想了想說道:「我很喜歡聽到木魚聲,干脆和尚的小廟安置在須彌峰下,我聽起來方便。」
妖淺尖叫道:「你這是故意針對我!
萬物生說道:「你住在山上,不刻意去聽,應(yīng)該聽不到!
妖淺露出虎牙,萬物生說道:「經(jīng)常聽著和尚敲木魚說不定能改掉你的壞脾氣,就這么定了。」
妖淺兇巴巴看著萬物生,一襲黑衣的一靡走過來,妖淺覺得后脖頸發(fā)冷,要說的話就此憋回去了。
一靡說道:「趕緊選地方,我還有事和你說!
萬物生加快步伐,在飛瀑沖擊的水潭邊停下說道:「這里如何?」
鐵檀和尚把木魚放在袖子里,雙手合十說道:「多謝施主,此地上佳!
萬物生說道:「我讓人來幫你建造寺廟!
鐵檀和尚說道:「和尚自己就可以,只是要用一些石頭。」
萬物生做個請的手勢說道:「鳳馨姐,給和尚準(zhǔn)備夜宵,先問問和尚的口味,今后一日三餐就這樣做!
鐵檀和尚說道:「和尚一日一餐,過午不食,青菜豆腐最好,沒有的話咸菜白飯也很好。」
萬物生微笑,轉(zhuǎn)身隨著一靡向遠方走去,燦哥帶著骷髏厲鬼已經(jīng)回到了這里,只是藏在了地下。
來到了九橋靈溪的南側(cè),殘歌從地下鉆出來,對萬物生躬身說道:「和尚的木魚是寶物,屬下聽到木魚聲,心生寧靜。」
萬物生看著一靡,肯定是有重要的話要說,否則一靡的分神直接就在萬物生腦海里說起了。
一靡說道:「我和殘歌的感受一樣,所以剛才特地出來嚇唬妖淺,不讓她繼續(xù)搗亂。」
萬物生露出驚訝的神色,殘歌說道:「許多骷髏厲鬼也有這樣的感受,聽到木魚聲,明顯的安寧了許多。」
萬物生驚訝說道:「這么厲害?我就是覺得木魚聲很悅耳,聽著舒服。」
旋即萬物生想明白了,一靡故意帶著萬物生來到這里說悄悄話,應(yīng)該是故意說給鐵檀和尚聽吧,這也是一種委婉的善意,證明他們接納了鐵檀和尚。
鐵檀和尚搬起一塊石頭放在地上,一塊塊巖石堆疊,搭建出一個簡陋的石屋,然后鐵檀和尚拿出一個陳舊的匾額放在屋頂。
「小禪寺。」
陰陽貨郎站在一旁靜靜看著所有的一切,沒有援手的想法,鐵檀和尚的小禪寺搬到了這里,陰陽貨郎切喜且憂。
鐵檀和尚盤膝坐在簡陋的小廟門口,把縫補得極為厚重的袈裟整理,然后敲著木魚誦讀經(jīng)文。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菠蘿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fù)如是……」
誦經(jīng)聲低沉清晰,一靡和殘歌眺望須彌峰下,在他們的腳下,一個個骷髏厲鬼盤膝而坐,在誦經(jīng)聲中,他們的暴戾之氣逐漸被自我的靈識壓制。
妖淺雙手捂著耳朵,在自己的床榻上來回翻滾,撒謊,回到了山上,該聽到依然能夠聽到,天師是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