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念不解:
“你這幾日不該是在安心養(yǎng)傷嗎?怎么還這么忙?我兩日前叫的你,你今天才抽出時(shí)間過來,看上去還這么……”
她一時(shí)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倒是初瑤問了一句:
“出什么事了嗎?”
蕭濯塵張張嘴,又搖搖頭:
“抱歉,我現(xiàn)在不能透露此事,你們過幾日便會(huì)知道了。”
初瑤沒追問,點(diǎn)頭道了聲“明白”。
“去房間里說吧!鄙D畹,“我這里人多眼雜,不是談事的好地方!
蕭濯塵頷首,抬步隨她上樓。
初瑤正要跟上,桑念對(duì)她道:
“你在外面替我望風(fēng),誰也不許進(jìn)我房間!
初瑤用力點(diǎn)頭,拔劍出鞘:
“好,有我在,誰也別想進(jìn)你房間!
桑念放下心,拽著行動(dòng)緩慢的蕭濯塵大步上樓。
經(jīng)過蘇雪音的房間時(shí),她敲了三聲門。
里面很快傳來蘇雪音的聲音:
“誰?”
桑念:“我。”
蘇雪音打開房門:“何事?”
桑念把信封交給她,她疑惑道:
“這是?”
桑念簡短概括了一下:
“岳清兮讓我給你的,他說他要離開七天,等回來后會(huì)繼續(xù)找你,直到你肯見他為止!
蘇雪音目光怔然。
“信我送到了,看與不看在你!鄙D畹馈
蘇雪音猶豫了下,還是將信收進(jìn)了儲(chǔ)物袋中:
“我……再想想吧。”
桑念:“隨你!
她領(lǐng)著蕭濯塵走進(jìn)自己的房間,布下隔音結(jié)界。
“隨便坐!
桑念一邊倒茶一邊招呼道。
蕭濯塵并不四處打量,端正坐下,背挺得極直,神色坦然磊落。
桑念暗贊了一聲好教養(yǎng),忍不住又拿蕭凈那廝出來比了比,不禁嘆了口氣。
慘不忍睹。
還好蕭濯塵從小被送去了長生殿教養(yǎng),否則沒準(zhǔn)兒世上又多一個(gè)蕭凈。
“桑姑娘?”蕭濯塵輕聲提醒她,“茶要滿了!
桑念忙提起茶壺,將杯子推到他面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坐下問道:
“你師尊的傷勢(shì)怎么樣了?”
蕭濯塵眉間黯色一閃而過:
“大約還有一月的光景!
桑念沉默了一下:
“他真是被那只……闖入長生殿的妖物所傷?”
“師尊他……其實(shí)早就撐不住了!
蕭濯塵輕聲道:
“這次不過是一個(gè)誘因,就算沒有那只妖,他……也只剩三年陽壽。”
桑念一怔。
蕭濯塵道:
“自從須彌界里關(guān)押那只赤鷩鳥死后,師尊的身子每況愈下,已有油盡燈枯之兆。”
桑念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仰頭喝了一大口茶水,借此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那……他有說什么嗎——關(guān)于此次妖物闖進(jìn)長生殿一事!
蕭濯塵垂眼:
“我問過許多次,他始終閉口不言。”
桑念停了許久,突然道:
“若我告訴你,那只妖其實(shí)是一只赤鷩鳥呢?”
蕭濯塵霎時(shí)抬頭:
“赤鷩?”
桑念道:“是的,赤鷩!
蕭濯塵斬釘截鐵道:
“不可能,赤鷩鳥一族已經(jīng)滅絕,這世上一只也不剩了!
桑念輕聲道:
“沒有滅絕!
蕭濯塵不解。
“當(dāng)日我們誤入須彌界中,竊脂給了我一顆鳥蛋,讓我?guī)摺!?br>
桑念道:
“后來,它在歸墟孵化,隨我一同回到玉京!
蕭濯塵杯中茶水晃出幾滴,洇濕手背。
桑念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
“那不僅是竊脂的孩子,也是……你師尊,微生羽的孩子!
“哐當(dāng)——”
蕭濯塵手中茶杯跌到桌上,茶水淌了滿桌,順著桌沿一滴滴流到地上,聚成一汪小小水泊。
他無暇去管,只緊緊看著桑念:
“你說什么?”
桑念道:
“你或許也聽過,你師尊為了保住一名妖族,甘愿自囚長生殿的故事!
蕭濯塵失聲:
“那不過是市井傳言。”
桑念道:
“那名妖族就是竊脂,當(dāng)年你師尊誤入小華山,與她有了糾葛,孕育兩女,其中一個(gè),便是我身邊的小七!
“也就是你師尊在長生殿見到的那只赤鷩鳥!
蕭濯塵愣了許久,仍是搖頭:
“我?guī)熥鸩粫?huì)愛上為禍人間的妖孽!
“竊脂不是一開始就是為禍人間的妖孽的!
桑念道:
“她原本是祝余族的守護(hù)靈獸,祝余被仙門蓄意滅族后,她失去了理智,這才……”
不等她說完,蕭濯塵霍然起身:
“蓄意滅族?”
桑念艱難點(diǎn)頭。
蕭濯塵捏了捏眉心:
“桑姑娘,你或許弄錯(cuò)了什么!
“祝余性情殘暴,多次傷害人族,仙門不得已才與之大戰(zhàn),那一日,仙門折損了十萬修士,死傷慘重!
“是你錯(cuò)了,不,所有人都錯(cuò)了!
桑念拿出那顆留影石:
“我去了歸墟一趟,在那里見到了你們口中殘暴的祝余族,事實(shí)是,他們是這世上最善良仁慈的生靈!
蕭濯塵目光變換不定,遲疑著接過那枚留影石,查看里面的影像。
夕陽里,年輕的夫妻牽著幼女的手一起散步。
青年舉起斧子笨拙地砍樹,驚恐躲避四處揮舞的樹藤。
活潑的少女們提著籃子踮腳摘果子,不知說了什么,笑得格外開心。
圣潔的神像下,半大的孩子聽著大人教導(dǎo),細(xì)心照顧受傷的兔子。
……
畫面越來越多,蕭濯塵捏著留影石的手也越來越緊。
終于,那個(gè)血夜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堆積如山的尸體,被殘肢絆倒的孩子,被砍下頭顱的青年,被無數(shù)雙手按在血泊中絕望抬頭的女子……
一切隨著他們的自爆結(jié)束。
蕭濯塵脫力坐回椅子上,久久回不過神。
桑念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蕭濯塵,這就是你效忠的仙盟!
這就是他效忠的……仙盟。
蕭濯塵閉上眼,有一瞬間竟想笑。
可他努力良久,唇角也只勾出一個(gè)難看的弧度。
多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