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申屠血的話,我竟然不敢繼續(xù)問他了。
他飽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說:“走吧!
我激動地說:“去哪?”
他說:“見一個人!
我渾身哆嗦地跟著他出去了,閻羅乖乖地跟在我們后面,一句話都不說。
就在這件木屋的后面,竟然還有一間木屋,這里似乎是一件儲物間。
申屠血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我站在屋門口,頓了頓,終于下定決心埋了進去。
一股子藥材的味道撲面而來。這似乎是個囤藥材的雜貨間,我快速地掃了一眼。木屋的角落里有一個人正在將背簍里的藥材放到木架上,背對著我們。
我馬上就意識到,他不可能是我的父親。我父親身高與我差不多在一米七六左右,而這個人個子很低,剛剛一米七。
申屠血喊了一聲:“尚木達瓦!
那個人一下就回過了頭。
我將目光投過去,只見這個被稱為尚木達瓦的人四十歲左右。身披一個羊皮棉襖,皮膚黝黑,尖嘴猴腮,眼中不住閃過一絲精光,尤其是那一雙八字胡,使得這人活脫脫就像一個……老鼠精。
我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閻羅,閻羅這小子丑是丑,看起來卻不讓人反感。可這尚木達瓦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想讓人狠狠地踹他兩腳。
尚木達瓦干笑一聲,用結(jié)結(jié)巴巴的普通話道:“各位老板好!彼脑捯魟偮洌抗饩玩i定到了我身上,狐疑起來:“你是……陸峰?”
我欣喜若狂:“陸峰是我父親,你見過他?”
尚木達瓦仔細地看著我,釋然道:“你是他兒子……這就對了,當年我是帶他們上山的向?qū),當然見過他!
我追問:“他現(xiàn)在在哪?”
尚木達瓦說:“大概十幾年前吧,十八年前,還是十七年?他跟一個挺漂亮的女人找我說要上上卡瓦格博,那時候我還年輕,就去了……”
我說:“后來呢?”
尚木達瓦臉上露出歉然的表情:“半道上遇到了雪暴,我暈倒了。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回村里了,他們給我留了紙條!
我說:“紙條呢?”
尚木達瓦說:“早丟掉了,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我們?nèi)シ屙斄,勿念。?br>
我毫不避諱地問申屠血:“他說的是真的嗎?”
申屠血看了看尚木達瓦,說:“他是現(xiàn)在雨崩村僅存的一個采藥人,我們想上卡瓦格博,還得他引路!
我對尚木達瓦點點頭,拉著申屠血走出來。
我盯著申屠血的眼睛,說:“你肯定知道,我父母來卡瓦格博干什么對嗎?”
申屠血說:“為了接應我們!
我絕望地說:“接應?十八九年,他們在這種無人區(qū)怎么可能活下去?要是山林也就罷了,你看看這山,哪有一點生機?”
申屠血緩緩說:“想想這兩年發(fā)生了多少讓你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不說話了。
尚木達瓦追出來了,他說:“各位老板想什么時候上山?”
申屠血說:“越快越好吧!
我看向申屠血,說:“不用等等?”
我心里還是想要等李紅塵和張筷子一起來的。
申屠血說:“這次你必須跟我一起,趕在所有人前頭。達瓦,明天能出發(fā)么?
達瓦搖搖頭,道:“想登雪山,需要儀式。還有這幾天天氣不好。再者,我會為你們找?guī)咨硪路蝗槐环馍綅徤诎l(fā)現(xiàn),不光是你們,連我都完蛋了!
“衣服?”我一聽,立馬來了勁。道:“我要干凈點的衣服啊,我可不想當叫花子!
那達瓦笑了一聲,沙啞道:“衣服沒問題,就是價格有點貴……”
我大方道:“錢不是問題,你盡管去弄,我們需要盡快上山!
達瓦聞言,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連忙點點頭,就跑出去了。
看那摸樣,似乎連屋子都懶得看,也不怕我們偷東西。
或許,真的沒什么東西可偷。
待得尚木達瓦屁顛屁顛跑遠,我皺起眉,說:“申屠血,這家伙,靠譜么,我總覺得他不是什么好東西。”
申屠血看向閻羅。
閻羅點點頭,說:“我查過了,他是土生土長的采藥人。人品雖然不怎么樣,但若真是高尚虔誠的村民,怎么會帶我們上神山?我們需要的就是這種心有貪欲的人,況且,因為十九年前私自帶人上神山的事,村子里的人對他很敵視,他需要一筆錢離開這里。”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說:“他要多少錢?”
現(xiàn)在的我可算是囊中羞澀,銀行卡不能用,都是只有幾百塊的現(xiàn)金了。
閻羅笑了笑,說:“我已經(jīng)付過了!
我說:“你哪來的錢?”
閻羅說:“你留給我的!
我點點頭,想了想又問:“那這尚木達瓦知道上山的路么?”
閻羅解釋道:“他只了解卡瓦格博山腳的路,在那里也僅限于采采藥而已。咱們需要他避開山腳那些官方民方的崗哨關(guān)卡進入山區(qū),真正的路,還是需要我們自己走。順著雨崩冰川往上走,也許好走些,可惜沒有衛(wèi)星幫助,很難檢測最佳的路線!
申屠血說:“就是有所謂的衛(wèi)星,普通人也不可能登上山頂?shù)!闭f完,他竟然很敏捷地爬上了屋頂,遙遙地眺望那座圣潔無暇的神山。
他說:“任何一種東西達到極端都是很可怕的。”
我在下面問:“什么意思?”
他說:“信仰!
我說:“什么?”
他沒再回答我,從上面跳下來,悶悶地不說話了。
過了大約兩刻鐘。
尚木達瓦回來了。
他的身上背著一個很大的帆布包,如同做賊一般招呼我們進了屋,鉆進去將背包扔在地上,道:“衣服我買回來了,你們?nèi)我馓暨x吧!闭f著,屁顛屁顛跑到閻羅跟前,道:“老板,一共是八千四百塊……”
“什么?”我一驚,這是什么衣服啊,八千塊?
閻羅只是冷冷從包中掏出票子,也沒數(shù)便是扔給達瓦。道:“辛苦你了,這是一萬!
對著閻羅掏錢的錢包,達瓦眼中貪婪一閃而過,連連點頭道謝,無論如何掩飾也掩飾不住其興奮。
我看了尚木達瓦幾眼,沒說什么。
要說就是一分價錢一分貨,雖然這衣服不是什么名貴材料,也是皮子做成的,純手工縫制,穿起來舒服又保暖。用于登山不足,可山腳下活動有余了。
我們紛紛換下了獵人的毛皮衣服,一股子很大的皮套子腥味鉆入我的鼻子,真正獸皮的衣服毛發(fā)很硬很扎人,不太舒服卻很抗風。這么一來,我們再扣上狗皮帽子,看起來跟尚木達瓦就沒什么區(qū)別了。
值得一提的是,申屠血的衣服很短小,明顯的是童裝。他穿起來帶著狗皮帽子,竟然有點可愛。
我一把就想把他抱起來。
申屠血很敏捷地躲開,警惕道:“你干什么?”
我摸摸鼻子:“玩啊!
申屠血冷冷瞥了我一眼,對正在數(shù)錢的尚木達瓦道:“達瓦,我們還需要入山儀式?”
達連忙點點頭,說:“就算是我們采藥人,沒有祭祀,也不能上山,會遭山神懲罰哩。”
我看著尚木達瓦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心里特別想說其實你眼前的小孩就跟神差不多。
申屠血說:”入鄉(xiāng)隨俗吧!
人要尊重一些東西,盜墓要尊重盜墓的規(guī)矩、登山要尊重登山的規(guī)矩,有些東西看來模棱兩可滑稽可笑,卻恰恰是不可侵犯的。對此,我已見怪不怪。
“對了!”我說:“這儀式,不會花太多錢吧?”
尚木達瓦忙道:“不會不會,看老板您說的。”他雖然臉上笑著,可還是一臉商人的市儈。
折騰完,太陽已經(jīng)快落山了。
晚上,我們自然不會人擠在達瓦那破舊的木屋一夜。閻羅預定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旅社,我們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也洗去了一身風塵。
第二天一早,達瓦便帶我們,悄悄摸摸躲開人群來到村子里唯一的一處祭壇。
祭壇是用粗大的石塊堆成的,云霧迷漫的卡瓦勃格峰前桔黃色的朝霞帶著幾分怪異,一旁,插滿五顏六色的經(jīng)幡,隨風搖動。
深沉悠遠的長角號聲,劃破了黎明的寂靜,眾人按照囑托肅立在祭壇前,聆聽著村里的老喇嘛吟誦經(jīng)文。
煨桑的松柏枝的濃煙,裊裊升起,濃煙之中,月宇他們飲盡杯中的青棵酒。
尚木達瓦則是神色莊重地將一杯杯酥油茶恭恭敬敬地擺放在祭壇上。擺完之后他招呼我們一起圍著祭壇,從粗布口袋里抓起一把青稞,一邊高喊著:索…羅…羅…,索…羅…羅,一邊將手中的青稞拋撒向天空。
一個身披藏服頭戴紅帽的老喇嘛為我們在脖子上系好保佑平安的紅布條兒,并祝福奝福我們:“札西德勒”。
尚木達瓦跟我們解釋,我們是去向神挑戰(zhàn)的人,就是用這種藏區(qū)特有的古老煨桑儀式,祈求著神的保佑。
事情完畢之后,老喇嘛用藏語問尚木達瓦:“他們是去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