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說:“我相信你所說的。”
李紅塵很驚訝地看著我:“你相信一個老年癡呆的老神棍?”
我看著面目慈祥的百曉生,說:“任何人都會撒謊,他不會。”
百曉生笑吟吟地看著我,絲毫沒有因為離紅塵的話生氣,也沒有因為我的話而得意。
我說:“你這次出現(xiàn),是不是準(zhǔn)備能讓我問你三個問題?”
百曉生正色道:“只要是能找到我的人,都能問我三個問題。當(dāng)然,你們?nèi)齻算一個人!
李紅塵忍不住道:“為什么!他們兩個才是一家人,我不是!”
百曉生說:“你是。”
我和林梵音的臉色都變了。
李紅塵還要跟百曉生爭辯,卻被我攔住了:“他只是隨口說說,你別在意,別在意。”
百曉生也不爭辯,笑吟吟地看著我。
“誰會跟他是一家人,老瘋子!崩罴t塵憤憤地嚷嚷了幾句,跑開去看池塘水景去了。
我不滿地看向百曉生,只見他還是笑吟吟的。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也別當(dāng)面講出來!
我臉上很不悅,心里卻冒出了甜水。
林梵音的臉色很差:“你們先談,我不太舒服!闭f著不顧我的阻攔,也去一旁看風(fēng)景去了。
見她們都沒跑遠(yuǎn),我忍不住對百曉生道:“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百曉生笑著說:“我只是說實話!
我扭頭看了她們一眼,她們都沒注意這里,我低聲道:“真是實話?”
百曉生不說話,笑著我看我,那眼神似乎能穿透我的內(nèi)心。
我的臉一下就紅了,連忙岔開話題道:“我還是能問你三個問題?”
百曉生正色道:“是的,從現(xiàn)在開始!
我說:“嘿,算我傻逼,遲點說這話能多問你幾個問題。”
百曉生說:“你該知道的都能知道,不該知道的,問我你也不明白!
我無奈點頭,醞釀了一會,說:“我剛才看見我的父母,他們是真的嗎?”
百曉生說:“剛才我已經(jīng)說過了!
我一噎,他剛才好像真的說了些什么。
百曉生說:“還有兩個機(jī)會!
我低頭想了想,陷入了思考。
其實我最想問得就是我父母是否還健在,可這個問題曾經(jīng)問過他,他根本回答不上來。
當(dāng)然,還有很多問題,比如說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張筷子去了哪里?阿里木身在何方?剛才我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是他的前世?月亮上的那個人是誰,現(xiàn)在是不是正在天上看著我們?
問題太多了,我必須找最緊要的問。
他似乎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想了一會,我終于說:“大金是不是真的去了前世?我該怎么救他?酆都里的人是不是都是幻像?”
這一串問題我不停歇地問了出來。
百曉生盯著我:“你多問了一個!
我說:“這是一個問題。”
百曉生看著我,還想說什么。
我吼道:“這是一個問題!”
正在兩邊胡思亂想漫不經(jīng)心的兩女聽到之后,趕緊跑了過來。
“怎么回事,嚷嚷什么?”李紅塵開口了。
我和百曉生都沒搭理她。
百曉生看了我一會,輕聲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剛才我已經(jīng)說過了!
我?guī)子卵,瞪著他::“你說什么了?!”
百曉生喃喃道:“人死如燈滅,塵歸塵,土歸土,靈魂歸白鶴……”
我無奈搖頭說:“我不明白……”
他說:“最后一個問題!”他的聲音很堅決,似乎還蘊含著怒氣。
我就不敢再糾纏了,深深地思考了起來。其實我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問得,就是張筷子和阿里木的下落,有了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相助,我們的希望就大一些。
可我更怕?lián)Q來的是一句:“我剛才說過了!
考慮再三,我還是自私了一回,問出了最在意的問題:“這輩子我還能跟我父母見面嗎?我說的是他們當(dāng)面喊我一聲兒子。你只需要說能還是不能,這樣,總不會犯忌諱吧!
他很復(fù)雜地看著我,我很忐忑地看著他,這一刻似乎天地都安靜了下來,林梵音和李紅塵大氣都不敢出。
我最怕他嘴里吐出一句:“我剛才說過了或者是我不知道。”
百曉生復(fù)雜的臉色慢慢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詭異的弧度,他嘴巴微張,輕聲道:“能!
能!
我的腦袋一炸,心臟撲騰撲騰地跳了起來,四周的新鮮空氣猛地灌入我的肺中,神清氣爽之余,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
百曉生簡直就像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那么可愛。
他說:“問題問完了,我也該走了!
我說:“我還有一個問題,這個是關(guān)于你的!
他停下,說:“你問吧!
我盯著他的眼睛:“你為什么要幫我?”
這是我從剛才就一直在想的問題,他一個接近神的人物,無所不知,世上沒什么人值得他去討好。
他搖頭:“我從來沒幫過任何人,任何人只要能找到我,我就回答他三個問題,無論貧富卑賤、男女老少,你懂了嗎?”
我說:“那剛才那個孩子……”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是那個孩子帶你找到的我,而不是我先尋得你,你可明白?”
我猛一下就醒悟了,趕緊轉(zhuǎn)身尋找那孩子,他已然不見了,我不死心地跑到胡同口看了看,空空如也,那孩子如同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原來這孩子真的騙了我,唆使他引領(lǐng)我們找到大金,甚至找到百曉生的另有其人,而這個人顯然智商高我們一等,將我們玩弄于鼓掌之間,只是用一個孩子就把我們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李紅塵氣急敗壞道:“我早知道那小鬼有問題,就不該把他放走的!“
我搖搖頭:“我感覺就是不放走他,他也會有更多的法子耍我們,只不過他背后的人既然想幫我們,又何必藏頭露尾拐彎抹角的呢?”
說著我又希冀地看向百曉生,他肯定知道答案。只見百曉生幽幽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在幫你,而不是在害你呢?”
我心中一驚,還想問些什么,百曉生卻一躍而起,翻過了欄桿跳入了池塘里。出奇的是,并沒有水聲響起,那百曉生竟然直直地立在了水面上,連一絲漣漪都沒有驚起,那些個大魚置若罔聞地從他腳下自在地游過。
百曉生道:“咱們緣分已盡,今生不會再相見了。最后我且告訴你,酆都中人與外人的最大區(qū)別就是干凈,干凈到永遠(yuǎn)不會臟。你懂了嗎?”
他希冀地看著我,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百曉生說的沒錯,這里的一切都很干凈,水是那么干凈,荷花是那么干凈,無論是拉車的下人還是賣菜的小販,都是如同剛洗完十八遍澡一般的干凈,那些嬉笑打鬧的孩子,身上的衣服確實干凈整齊沒有一絲褶皺。
就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腦中正思量著,那百曉生已經(jīng)飄遠(yuǎn)了,他的那一身杏黃袍漸漸遠(yuǎn)去,消失在遠(yuǎn)方濃濃的霧里。
唯有遠(yuǎn)處還傳來他明朗的聲音。
“干凈就是臟,臟也是干凈。善就是惡,惡也是善;钪褪撬懒,死了也是活著。你懂了嗎?”
“我不懂。”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