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這是怎樣的心情?
開心?激動?失落?
我還清楚記得,我進了“今生”的大門。以往的記憶種種翻在心頭,那么真實,怎么可能是夢呢?
亦或是……我抬起頭看向四周,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夢,在“今生”大門某種幻術(shù)下做的夢。
可它太逼真了。
大學的老師、同學,課桌上的痕跡、灰塵。包括張漢臉上的痣。都是那么的清晰真實,如果這真的是夢,我又該如何醒來?
我正思考著,張漢忽然把頭伸過來:“你沒事吧?”
我看著張漢那張生氣勃勃的臉,忽然覺得心里一痛,搖搖頭:“沒事!
張漢點頭:“沒事就好,我還尋思著,今晚帶你去我家探秘呢……這幾天我家里鬧鬼……”他的臉又變得神神叨叨了。
“不行!”我?guī)缀跏窍乱庾R喊了出來。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
同樣是課堂的邀請,同樣去他家探險,他卻被尸王扭斷了脖子,而我卻得到了鬼璽……
這一切是不是時光倒流了?我所經(jīng)歷的,要再經(jīng)歷一遍?
張漢鄙夷地看著我:“怕了?”
我搖頭:“沒有……可你不能去,你去了會死的!闭f到最后,我的聲音如同蚊子一般了。
張漢一愣,然而哈哈大笑:“我鬼故事看多了,你嚇唬我?”
我堅定地搖搖頭。
他道:“你放心吧,我都準備好了。”
這語氣與當年如出一轍。
我忽然想到,既然當年發(fā)生的在重演,何不試一試改變它?如果這是個夢境也就罷了,如果是真實的……是不是我曾經(jīng)的一切經(jīng)歷將會重演?
如果張漢和我去盜墓,我提前坐了措施,張漢并沒有被尸王咬死……會不會一切就此改變?
可能張漢不死,我就得不到鬼璽,也可能我一輩子都接觸不到這個行業(yè),做一個本分平淡的工作娶妻生子還房貸結(jié)束一生,也有可能地畢業(yè)后跟張漢一起盜墓,加入張家成為附屬的散盜。我也不
會獨自一人去“無登堡”少子幫,遇不到出手相救的大金,不會因為大金而入獄認識張筷子,更不會因為倒斗去北京遇到阿里木……
一切的一切,都會因此而改變。
我忽然感覺有些興奮起來,我終于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了。如果眼前的不是夢,而是真實的。我就可以用我自己的雙手改變一切,繞過所有的彎路,直達終點。
“張漢,今晚我跟你去。”我說。
“哈哈,夠哥們!”張漢很是興奮。
他根本不知道,他今晚的命運本來是必死的。
這一晚,我拿出所有的積蓄,買足了武器,想好了一切面對尸王逃跑的計劃,只要拿到鬼璽就立刻撤退。甚至叫了一個出租車,就守在張漢家門外,只要我們跑出來,就可以帶上我們逃跑。
當我全副武裝跟張漢匯合的時候,他嚇了一大跳,而后他低聲道:“你搞什么飛機?幸虧我爸媽已經(jīng)睡了,不然你非嚇著他們不可,跟個搶劫犯似的。”
他穿的很簡單,一身灰色運動衣,連個包裹都沒有。這與我記憶中的不一樣。
“你父母不是不在家嗎?”我錯愕地問道。
他給我打開門,頭都不回:“我什么時候告訴你了……”
我想說:三年前你告訴我了?晌覜]說出來。
進了他家之后,我輕車熟路地要往院中那古墓走,被他一把拉。骸澳闳ツ模俊
我揮了揮手里重金買來的佛光寺普度大師開光的菜刀:“殺僵尸!
他摸了摸我的頭,說:“你別鬧!咱們是來抓鬼的,哪來的僵尸呢?”
我扭頭向他們院子看去,院子平平整整,印象里挖開的地方成了一片花壇,里面種滿了盛開的月季,很香。
“這……”我呆住了。
張漢拍了我一下,道:“你小聲點,別神神叨叨的吵醒我爸媽,就完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說別人神神叨叨的。
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
這里跟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一點都不一樣,沒有什么鬼璽,也沒有什么張家,沒什么七人眾……
我忽然感覺,這正常的生活其實并不是我想要的,可我醒不過來,回不去了。
我全副武裝地陪張漢抓鬼,很快,那只每天晚上跑到張漢床頭鬼叫的“鬼”被我們抓住了,那只是一只黑色的野貓,被我們抓到那會嚇得大小便失禁了。
張漢不是一個盜墓世家的子弟,而是一個愛好靈異的神經(jīng)二逼青年。
我嘗試問他關(guān)于“張家”“張筷子”,他笑的很傻:“張筷子是什么玩意,沒聽說過!
然后我就再也沒跟他提過。
我一直以為我在做夢,坐著一個與現(xiàn)實相反的夢,可恰恰我發(fā)現(xiàn)我醒不過來,世界依然在旋轉(zhuǎn),我不去上課學校會扣我學分,我不去兼職我的肚子就會餓的咕咕叫。
沒多久,我們就要畢業(yè)了,過了這些日子的我忽然明白,這醒不來的夢似乎就是現(xiàn)實,而我之前的經(jīng)歷,只不過是一場很長很奇幻很驚悚的夢。
我好喜歡那個夢。
畢業(yè)之后,我并沒有留在大學的城市,而是回到了孤兒院。有了當年經(jīng)歷的那個夢,我才明白我并不是孤身一人。我還有孤兒那些我牽掛的伙伴。
米婆確實死了,死于急性心臟病。我們村子里湊錢厚葬,花圈排了一里遠。而我的兄弟姐妹他們都還活著,老三的確接管了孤兒院,他很早熟穿著西裝革履到處為孤兒院拉贊助。
他告訴我老大孟星河曾回來過,還捐了一筆不小的錢,聽說他在南方做生意,不回來了。
老三見我回去,常常勸我留在孤兒院做院長,都被我拒絕了。他辛辛苦苦跑來的基業(yè),不能被我摘掉果實。我也沒這個管理的本事。
一一見過兄弟們之后,我總覺得少了什么。我們兄弟一共十四個,從老大到老幺,我只看見了十三個人。
我問最小的老幺妹:“小十三呢?”
正在上初中的老幺妹瞪大圓丟丟的眼睛:“我就是小十三啊,你們要叫我老幺老幺的,十三不好聽嗎?”
“……你不是十四嗎?十三應(yīng)該叫申屠血!蔽也淮_定道。
老幺妹吃吃笑道:“二哥,你是出去上學把腦袋上糊涂啦!”
當天,我找遍了孤兒院也沒找到我們當年拍的全家福照片,我問過所有人,他們異口同聲,我們的孤兒兄弟只有十三人。
這怎么可能?
我忽然意識到,這個夢在試圖篡改我的記憶。
從小長大的弟兄,我怎么可能忘記呢?從小的時候起我就記得,算上孟星河,孤兒院一共十四個孩子。
這就證明這個孤兒院有問題……不,這個世界有問題,所有人都在撒謊,演著一處瞞住我試圖篡改我記憶的戲,可我偏偏又無法揭穿,當一個人說所有人在撒謊時,那個人就是錯的。
我沒有辦法……
突然,我的腦中閃過了銀發(fā)小孩的模樣。我對老三道:“帶我去后山。”
我要去看看申屠血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