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之畔,一切虛妄,日月交替,天地之間萬事萬物都會再次蒙上一層蒼茫。
容卿眉眼如同刀鋒一般凜冽。
他舉目四望,看著洱海的漩渦在逐漸加深。
深綠色的漩渦充斥著恐怖和未知。
皎皎明月散落在這片黑暗當中,容卿一身白衣,手中的無名劍散發(fā)著淡淡光芒。
風暴在雷鳴中席卷,似乎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容卿的衣角都沒有半分濕意。
他看著遠處漩渦當中的深海兇手,它深褐色的獸皮很是粗糙,周身長滿了黑色的觸角。
它半截身體在漩渦之中,猛獸的觸須都在用力,想要抓住敖越。
也是那時,容卿鋪天蓋地的劍光將他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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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越跟著容卿回去,他的身上多了些許的傷痕,青年俊俏的臉上帶著狼狽。
他坐在涼亭之中,將容卿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
“嚇死小爺了,小爺還以為要被那丑玩意兒吃了!
容卿被這句話逗樂,微微勾唇。
這未成年的小蜃龍倒是有趣。
漣漪在看到容卿解救了一條龍的時候,也不過是一瞬間的驚訝。
敖越在小院養(yǎng)傷的這段時間,他和容卿之間的關系親近了許多。
他本就初出人世,對世間萬事萬物不甚明白。
對人族也同樣抱有幾分善意。
再加上容卿救了他,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備。
通過交談,敖越也得知了容卿的身份。
“你是無上劍宗的大弟子?不應該啊!卑皆窖壑懈‖F(xiàn)出一抹懷疑。
他立于涼亭之前,少年英氣勃發(fā)。
此時的敖越沒了被救回來時的狼狽,更多了幾分青年的率性。
“何以見得?”
容卿端著茶盞,輕抿一口。
他眉眼冷冽,語氣淡淡。
“無上劍宗前些時日去率先去對抗獸潮,聽聞苦撐了小半月,最后無一生還,慘烈犧牲。”
無一生還。
容卿聽到這句話,他端著茶盞的手瞬間停頓下來,臉上的血色褪盡。
四周莫名卷起無名的風,下一秒,坐在涼亭前的少年消失不見,出現(xiàn)在了敖越面前。
他聲線多了威壓,冰冷可怖,仿佛下一秒便會暴怒,“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
敖越有些不解的看著容卿,“那些宗門在對抗獸潮的時候,已經滅門了大半,仙門眾天也沒落得好,獸潮來勢洶洶,抱著兩敗俱傷的目的,這也導致眾仙隕落!
“現(xiàn)在仙人隕落,他們的魂元消失不見,那些宗門也都一片狼藉!
這是容卿離開無上劍宗幾年之后,頭一次聽到有關于宗門的消息。
也是最后一次。
知道他們已經全部犧牲了。
“容卿,你怎么了?”
敖越看著容卿渾身泛著白光,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的臉上多了幾分懊惱和悔不當初。
一向寡淡無波的少年此刻雙目猩紅,面無表情的臉上終究出現(xiàn)了幾分裂痕。
他四周靈氣泄露,就連無名劍似乎都感覺到了他的情緒,從房中飛了出來,嗡嗡震動。
“我原以為,他們還在煉虛峰,長老們在閉關修煉、師弟們在比拼劍法!
只是他想了太多種可能,卻沒想到他早就沒有門派,再也回不去那個讓他日夜牽掛的門派了。
長老和師兄弟們的叮囑,揶揄的聲音仿佛還歷歷在耳。
卻全部消散了。
“只是,既然他們要去抵抗獸潮,為什么沒有派人來尋我?!”
這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這幾年,他們在洱海中飄蕩。
就算師兄弟下山,恐怕也沒有辦法探尋他的氣息。
只以為他可能已經……
容卿雙拳緊緊的攥在一起,他臉上的懊悔清晰可見。
為什么,為什么當初他沒有在歷練完回到師門,為什么在一次次的徘徊中,最后還是選擇了留下來。
他滿心的痛苦快要將他撐爆。
現(xiàn)在外面的平靜,是眾仙和宗門拼盡生命換來的,是犧牲與隕落,最后才換的獸潮再次封印,保一方太平。
在知道仙門和宗門的后續(xù)之后,容卿意志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或許他的決定終究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印證出是錯誤的,是會讓他留有遺憾的。
只是選擇過后,他們任何人都沒有去后悔的權利。
活著的人,只能繼續(xù)往前走。
承載著他們的希望活下去。
容卿身形挺拔,卻又格外單薄蕭瑟。
不過好在這段時間敖越和漣漪一直默默地陪著他。
沒了回到師門的念想,他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漣漪和結界上。
容卿知道,敖越是蜃龍,他身上的靈力更加醇厚,甚至能夠吸收天地精華,生出源源不斷的靈力。
可是每每看到敖越對他毫不設防的樣子,他下不了手。
所以容卿猶豫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后還是將那手鐲圈在了敖越的手上。
這一下眼,就是這么多年過去,他和漣漪互相陪伴著彼此在這個編織的夢境中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也同樣度過了很多個初見時的上元節(jié)。
他,很知足。
只是心中的遺憾,會持續(xù)到永遠。
本以為他們會這樣平靜的生活下去。
或許能夠打斷他們現(xiàn)在生活的,是天道降臨的懲罰。
是要滅亡他的規(guī)則鎖鏈。
千算萬算,是一群人誤闖進來的波動,是仙家冢的那些行尸走肉,卻有試圖再度度過,光臨人間的眾仙。
魔尚且還能坦然面對生死。
可是仙卻打著正義的名義生靈涂炭,來維持他們的永生。
何為正邪。
似乎從來都沒有定義。
不過是他們前面的自以為是罷了。
都說漣漪違背天命,抗爭天道,私自把生魂囚禁在編織的夢境之中。
可是她卻是為了保護好他們免受晉軍的傷害。
而她卻要承受著鎖鏈的束縛,承受著天譴劈在他們身上。
那群仙人,似乎逃脫了天道的束縛一般。
漣漪把自由還給了所有人,可是那群人并沒有感激她。
現(xiàn)在的她消散了,琉璃心也逐漸消失了屬于它的光芒。
那群卑賤的人類似乎也會高興吧?
只是,漣漪。
她怎么忍心讓容卿一個人在漫長的歲月中消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