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八方客棧不似旁的勢力集中一處,且風(fēng)聞線人多是無法修煉的普通人,饒是跑堂的店小二最高也不過淬體期。
可就是這樣的配置,八方客棧仍在大梁五地深扎不倒。
中原王朝腹地盛京、東域青州,西涼州、北地北洲、以及他們所在的南部云州皆遍布,可見其恐怖。
江湖人皆猜測,傳聞中的樓主八掌柜手底定是有常人想象不到手段和高手坐鎮(zhèn),否則在這混亂的江湖,他何以憑一己之力做成如今這樣龐大的規(guī)模?
孫城主莫不是在燕郡一家獨(dú)大后昏了頭。
底下議論紛紛,孫珍儀聽到唐尉前半句話時耳朵一嗡,顧不得他后頭講了什么,霎時怒火動心,抄起茶蓋就往唐尉的頭狠狠一砸。
砸上的瞬間茶蓋四碎,碎片劃著血沿著唐尉的面頰摔落。唐尉神色依舊沒有波動,那雙眸卻驀然暗的一沉。
孫珍儀抬手猛地一拍桌面,她怒視著敢忤逆她威嚴(yán)的唐尉,五指收攏時在桌上劃出五道痕跡,恨不得隔空捏碎他的筋骨。
她眼神在看唐尉時形同在看一只將死掙扎的螻蟻,森冷著對丁煉獄下了命令。
“動手,我要他連死都承受極具的痛苦!
帶顧嫦瓔上來的店小二沒想事態(tài)發(fā)展成這樣,心頭一咯噔,急聲對那孫珍儀道,“孫小姐還請手下留情,八掌柜曾定下規(guī)定,八方客棧禁止私斗鬧事!”
孫珍儀陰鷙地抬眸,站在她身旁的男人眼睛都沒睜,聞言突然抬掌隔空朝店小二狠狠甩出一道罡氣。
周遭武者呼吸陡然細(xì)微沉重起來,這店小二可不是什么武者,這一下怕是要奪了他的命!
可下一刻發(fā)生的事情,讓所有人又瞪大了眼——
顧嫦瓔拂手從身畔的盆栽摘下幾片綠葉籠在指縫中,真氣渡在葉面上,她手一彈,綠葉齊齊朝那道罡氣沖去。
那罡氣來得猛烈,竟被幾片葉子輕而易舉的化散去。
而在顧嫦瓔出手的那一刻,在孫珍儀身旁無動于衷的男人終于睜眼,那一眼帶著凌冽的殺意朝顧嫦瓔投去。
下一秒,顧嫦瓔身影游魚般的一滑,驚鴻劍在手臂揮出時虛空化出并握于掌中,殷紅的劍光亮出邪異的弧度。
她速度快到丁煉獄連驚然回頭都顯得遲滯,下一秒,只被那劍芒激得眼不能視物。
丁煉獄渾身寒炸起,迎著女子淡漠到?jīng)]將他放在眼底的眼神,那種驚懼頓時沖到頭頂。
生死之際,他那淬著毒氣的五指屈成爪擊向明潔的劍面,顧嫦瓔冷哼一聲,催動蓄勢出鞘的劍鋒一偏,丁煉獄哀嚎一聲,腕節(jié)一折,半截血肉血淋淋的翻轉(zhuǎn)朝下。
竟是直接廢了他一只手!
他握著右手,看著顧嫦瓔瞳孔顫動。
唐尉早已在他松手的瞬間退到人群后,那店小二連忙拿出干凈的擦布遞給他止血。
丁煉獄臉色陡沉,他沒想到一個丫頭片子膽敢在孫家面前一言不合就動手。
顧嫦瓔淡聲道,“再打,你可就沒命了!
孫珍儀聽到聲音突然抬頭,在對上顧嫦瓔那張經(jīng)常徘徊在她午夜夢回宛如噩夢的面龐時,昔日記憶霎時如潮水倒灌回她腦海里。
孫珍儀倏然起身,面色扭曲,一字一句地恨不得將嘴里吐露的名字嚼碎了再吐出。
“顧——嫦——瓔!”
“喲,這不是老熟人了嗎?”顧嫦瓔見到是誰,那清淺的笑意如浮波掠影蕩過的水中花,晃得孫珍儀眼睛疼。
“還未多謝孫小姐那日在臺上咆哮一言才能讓我無視規(guī)則,不費(fèi)吹灰之力奪得驚鴻!
“有空那一輪輪看你們培養(yǎng)的花拳繡腿在擂臺上跳舞,那時間倒不如省下來讓我回客棧補(bǔ)個覺!鳖欐檄嬜旖禽p揚(yáng),“承蒙孫小姐‘厚愛’。”
孫珍儀恨極了顧嫦瓔,那日的屈辱連著客棧那一幕讓她恨不得沖上去將眼前人千刀萬剮。
在眾人以為這位大小姐要發(fā)瘋時,她卻什么都沒做,只是死盯著顧嫦瓔,半晌陰惻惻的開口,“你是不是勾搭上了澹臺卿?”
“嘶——”在場不知誰突然抽了一口氣,一雙雙目光突然炙熱了起來。
顧嫦瓔輕嗤,“看來孫家的腦子都是一脈相承的不靈光!
她看蠢人便眼疼,尤其是孫珍儀這種滿腦子男歡女愛,仗勢刁難刻薄。
孫珍儀卻以為她故意顧左右而言他,愈發(fā)篤定這件事情是真的。
她幾乎是一座噴薄欲出的火山,眾人都肉眼可見的看出她的怒意已經(jīng)攢到臨界點(diǎn)。
孫珍儀突然靜止在那,半晌,似是從喉腔擠壓出來,帶著暴怒壓抑后駭聲沉沉的響起。
“蒙摯——?dú)!?br>那抱著長槍的男人狂涌的真氣一閃間就割裂了沉凝的空氣,他在有動作的第一個瞬間,頂著眾人意外的目光,突然揚(yáng)起沉厚的長槍突刺戳穿‘毒手’丁煉獄的喉嚨。
丁煉獄的血液奔涌從他槍尖拔出的血洞里流出,他連一個動作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瞪著眼死不瞑目的沒了生息。
蒙摯沒有表情地踩過他尸身,沉聲說了一句:“對小姐無用的廢物,當(dāng)誅!
顧嫦瓔在蒙摯動手時,心臟‘咚’的一跳。
此人后天圓滿,可實(shí)力遠(yuǎn)比呂義要強(qiáng),他周身氣勢,分明已經(jīng)半只腳踏入地境!
思襯不過一瞬,顧嫦瓔極快的開始調(diào)整驟亂的呼吸和心跳。
而蒙摯殺完后扭頭,驟然盯準(zhǔn)了顧嫦瓔,語氣平直死板,卻帶著濃烈的殺意。
“忤逆小姐,自廢武功,或者,死!
“哈。”顧嫦瓔面無表情的發(fā)出一聲笑,手中驚鴻劍殷光大綻,血色濃郁得逼晃人眼。
“你算什么東西?她孫珍儀又算是什么東西配處決我?”
“放肆!”蒙摯瞳眸怒瞪,一喝之下一道音波在堂中轟然炸響。
他手中長槍伴著漆黑的真氣如毒蛇潛行,槍桿在他手中猛地一沉,槍尾霸道上挑。顧嫦瓔長劍勁力同時爆發(fā),帶著恐怖到極致的速度直刺槍鋒。
兩道極其霸道的真氣對上,霎時周邊的桌子四碎飛濺,就連空氣都仿若被撕裂嘯叫作響。
二人雙腿踩踏的地面砰然凹蝕出一個巨大的坑凹,唐尉見狀眼角猛地一跳,而圍觀的武者早就退到極遠(yuǎn)圍觀著。
見狀,蒙摯那張板著的面孔終于有了點(diǎn)反應(yīng),他雙手一錯,長槍如棍般攔腰橫掃,揮舞間罡氣形似風(fēng)雷聲。
空氣中彌漫一股無形的壓力,陡然在顧嫦瓔心口一沉。
客棧有熟知蒙摯的武者驚呼,“這是蒙摯的殺招八風(fēng)雷動,怎么才過兩招就被顧嫦瓔逼出來了?”
身旁人面色凝肅,雙手環(huán)著,“正常來說,修為之間差一階如隔半個鴻溝。武者之間對決,靠的是修為,戰(zhàn)術(shù),招法之間生克與出其不意,實(shí)力,腦力,運(yùn)氣缺一不可!
“蒙摯處于先天圓滿巔峰,傳聞快踏入地境第一階元神期,按理來講,對付一名先天武者綽綽有余。”
“而能讓他在兩招之內(nèi)動用殺招,只能證明一點(diǎn)——顧嫦瓔對他的威脅已經(jīng)達(dá)到了可無視階級差,他蒙摯短短一瞬便開始心生忌憚了。”
“只有面對給自己施加壓力的敵人,才會想著速戰(zhàn)速決!
蒙摯這槍法乃自身真氣催發(fā),槍勢威力極大,招招險然刺中顧嫦瓔的要害。
顧嫦瓔指法劍勢輪番出招,雖不至于落下風(fēng),可也奈何不了他半分。就在蒙摯以為她黔驢技窮時,顧嫦瓔五指猛地曲起,雙掌連揮,殷紅的掌光夾雜著一晃而過的明黃色。
踏入地境才能打通五竅,蒙摯視線也只是一晃而過,并不能看清她掌中是什么。
兩人兵掌相接瞬間傳來劇烈不斷的轟鳴炸響,化血慈悲玄功被顧嫦瓔發(fā)揮到極致,她仿佛整個人沐浴在血色之中,迅猛不斷的攻擊下,只為了讓掌中符箓接觸到蒙摯,哪怕只有一瞬間。
她速度快到極致,蒙摯咬牙躲閃,終究還是被擦過耳側(cè)。
他頭一偏,一開始還不以為然。
可下一秒,蒙摯的腦子莫名被不知名的東西攻擊了識海。這異狀僅持續(xù)兩秒,可對于爭鋒得不相上下的對手來說,就是露出一個巨大的破綻!
顧嫦瓔眼角掃過他耳畔未完全融入血肉的符箓,身形微偏,擋住其他人落下的視線。驚鴻劍重新握在手中,劍身上的血線好似在剎那活了一般盤踞流動著,牽引劍體從蒙摯的耳畔處斜斜劈下。
蒙摯在兩秒失神后回神已經(jīng)猛然用雙手死死扣住驚鴻劍,可一切為時已晚。
顧嫦瓔削掉他半個腦袋,淡然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倒下,收勢將劍身上血跡朝身側(cè)一甩,血跡在地上蕩過一連串蜿蜒密布的痕跡。
四下一片死寂,就連孫珍儀臉上的倨傲都消失無蹤。
她愣愣盯著尸體,反手扣著桌沿尋求依靠,在認(rèn)清境況后,她面上終于逐漸浮現(xiàn)出對顧嫦瓔的驚懼。
所有武者不約而同地看向從場中斬殺蒙摯的少女。
少女單手持劍,她只是微抬首,那眼底好似云海之上光明乍現(xiàn)瑯日,一派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