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平靜地行了個禮，隨后看向劉堯。
昏暗朦朧的屋內(nèi)，有冷風(fēng)自窗戶的縫隙鉆進(jìn)來。
銅盆里的兩根木炭，正在半死不活地燃著，微弱的暖意可以忽略不計(jì)。
在這冰冷的屋子里，劉堯看向她的目光蘊(yùn)著幾分擔(dān)憂，還有些許憤怒。
想來是擔(dān)心她決定以身試藥，又怪她自作主張。
面對劉堯的態(tài)度，白明微報以一抹淡淡的笑意：“殿下，臣不會那么快就殉職，又何談最后的交代？”
劉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臉上滿是無奈：
“本王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就算本王勸阻，你也會說出一大籮筐理由來說服本王。”
白明微含笑：“看來臣的想法，無論如何也逃不過殿下的法眼�！�
劉堯沒有接白明微的話。
他說：“這兩日/本王看到了許多沒有看見過的場景。灰蒙蒙的天空飄著細(xì)雨，無家可歸的孩童依偎在母親懷里；年邁的老翁和老嫗?zāi)钸吨h(yuǎn)在邊關(guān)的兒子；無助的婦人求神告佛盼著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夫君；焦頭爛額的官員四處奔走；熬了不知道多少夜的衙役裹著酸臭的衣裳繼續(xù)當(dāng)值；糧倉里連老鼠的影子也看不到；到處都是頹圮的房屋；肥沃的土地滿目瘡痍；目之所及之處盡是哀鴻遍野……”
他慢慢地說著，一段長長的話，其中的每一句話都是獨(dú)立的，連不成串。
但這每一句看似輕描淡寫的話，背后都是觸目驚心的世態(tài)縮影。
白明微默默地聽著，心底大概知曉九殿下說這番話的原因。
果然，劉堯兩手蓋在面龐上，沉默了良久，他緩緩開口：
“本王知曉，試藥的人可以有很多，但是誰都比不上你與本王更能安撫百姓的心�！�
“你若堅(jiān)持要試，本王攔不住你，但起碼你與本王之間，至少要保住一個�！�
“本王合計(jì)了許久，倘若非要在你我之間二選一，那么你好好活著，要比本王強(qiáng)。”
“你活著，北疆十萬將士才不至于被人當(dāng)作滿足私心的棋子；你活著，奸佞尚有忌憚，才不至于橫行朝野。”
“倘若本王活著卻失去了你，本王保不住戍守邊疆的將士；也救不了他們身后的親人；更沒辦法守住他們可以落葉歸根的歸處。”
“所以本王決定試藥以求藥方完善，以安百姓之心，萬望大將軍能……”他頓了頓，“諒解�！�
白明微聞言，唇畔勾起：“殿下，您多慮了�！�
劉堯擰緊眉頭：“多慮？這是何意？救命的藥方雖然有了，但是仍舊不夠完善，病患?xì)埖臍�、瞎的瞎、啞的啞……�?br>
“那么嚴(yán)重的后遺癥就擺在眼前，倘若你去試藥，萬一你也有這些可怕的后遺癥怎么辦？你怎么能說本王多慮呢？”
白明微緩緩開口：“殿下，以往但凡天災(zāi)人禍，死傷不計(jì)其數(shù)；然而這次江北突發(fā)百年不遇的大雨，造成嚴(yán)重水災(zāi)危及社稷。”
“這樣大的災(zāi)情，不論是誰來到這里賑災(zāi)，都避免不了瘟疫，避免不了各種不安因素引起的動蕩、暴/亂�！�
“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不論是緊急賑濟(jì)災(zāi)民、清除水患以及事后安撫，我們都辦得井井有條�！�
“廬泉城下，殿下的承諾沒有失言；村子上，殿下的承諾，也沒有失言；從始至終，殿下都心向于民�！�
“縱觀以往舊例，我們所實(shí)施的策略不說完美，但已經(jīng)很好了。這些都是我們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而不是臣一人之功。”
“殿下說臣的存在比您更有意義，但臣卻覺得，若無殿下，臣也不過只是一個空有武力的將軍，是殿下給了臣施展拳腳的地方�！�
“臣與殿下是榮辱與共、互為一體的關(guān)系，只有我們同舟共濟(jì)，生死與共，才能實(shí)現(xiàn)我們的抱負(fù)。沒有誰比誰更重要。”
頓了頓，白明微繼續(xù)道：
“正如殿下所說，臣有一大堆理由能用來說服殿下允臣試藥，而有幾個理由最不能忽視�！�
“眼下藥方只差臨門一腳，而高昌的情況隱有失控之勢，我們在與閻王搶時間。”
“從事實(shí)上看，臣的身體條件決定了臣可以承受更多不同的藥方，如此大夫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研制出完善的藥方。”
“從長遠(yuǎn)來看，隨葬品一事不管內(nèi)情如何，臣都要擔(dān)一定的責(zé)任，倘若完善的的藥方能從臣身上試出來，不管對誰都是一種交代�！�
“最重要的是，為了大局著想，殿下玉/體不容有任何閃失，所以讓臣來試藥，才是最合適的選擇。希望殿下能明白�！�
劉堯凝著白明微：“非要這么決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