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鎮(zhèn)沒有宮殿。
最大的屋子也不是縣衙,而是當(dāng)?shù)匾粋富商。
于是熙皇希就住在富商家里。
富商因為最富,房子蓋的最高,最美,被那些荊軍一來就沖過來,第一時間沖擊。
無人幸免。
富商一家連帶狗都被屠殺干凈了。
荊國士兵很餓,很需要一場勝利。
他們要吃飯,要吃飽。
這場勝利,不是如外頭傳言那樣,是熙國布置的陷阱,最后反敗為勝。
哪里有什么陷阱,如果真是陷阱,那么誘餌是灰原鎮(zhèn)的無數(shù)百姓。
甚至是熙國的新皇,熙國最大家族的唯一的嫡子,熙國唯一的公主。
這樣的誘餌,誰都放不起。
這是一場艱苦絕卓的戰(zhàn)爭。
沒有僥幸,沒有運氣。
富商家里,屋子里還有血跡,可是此刻,也顧不上這些了。
屋子里的尸首已經(jīng)清理了,勉強可以住人,已經(jīng)是灰原鎮(zhèn)難得的地方了。
荊軍退兵了,失敗了,但是熙國的軍隊也沒有贏,死傷的人更多。
死一個荊國人,至少就有死三個,甚至四個,五個熙國人。
荊國人是那樣強壯,那樣不怕死,他們像猛獸一樣,面對長矛和大刀,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們直直的前沖,直到殺死你。
這是熙皇胖噠第一次直面戰(zhàn)場。
現(xiàn)在盡管他是坐在椅子上的,他也覺得腿軟,手還抑制不住的顫抖。
他沒有想到,戰(zhàn)爭是這樣的。
他也沒有明白,為何要打仗。
這樣一場戰(zhàn)爭下來,雙方都死了無數(shù)人,最后得到了什么?
他雖然是御駕親征,實際沒有上到真正的戰(zhàn)場里。
可是他就是在背后,也被那飛過來的半個身子,怒睜著眼的荊國人給嚇到了。
那個荊國人,身上有很多傷。
頭發(fā)很長,頭上的發(fā)帶很舊。
他身上血很多,一直流,一直噴,像是流不完一般,他的眼睛始終睜大大的,永不瞑目。
殷雄比熙皇胖噠好一些。
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主霏更是嚇的嘴唇都紫了,坐在那,一整天都沒有開口說話,像是傻掉一般。
但是熙皇沒有力氣去安慰她。
霏公主很是添亂了一把,因為她掙扎著想看熱鬧,結(jié)果身邊的兩個親兵為了保護她,擋住不讓她上前,直接被飛過來的長矛射死了。
那長矛從后腦穿過親兵的眼睛。
那帶著眼珠的矛尖尖差一點點就刺刀了公主霏的臉上。
那時候她才消停了。
她驚恐的看到對面那個騎在馬背上,朝她蔑笑的荊國人,穿著破抹布一樣的衣服,很是年輕,也很是可怕,如同噩夢一般。
她僵在那里的時候,那馬背上的人又是丟過來一把大刀,把她的另外一個親兵腦袋給砍下來一半,塌拉著。
公主霏直接暈倒了,到現(xiàn)在還是一句話不說,只是傻坐著。
“第一次知道戰(zhàn)爭,是在蠻荒,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神佑,我第一次出門,跟著我二叔,來到了蠻荒,看到了草原,還有小馬駒,還有蠻荒的集市,那時候的蠻荒沒有現(xiàn)在的繁華,很是原始,但是那個集市很是熱鬧,我在集市上不小心和二叔走散了,是神佑救的我,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神佑,她還以為我是小女孩!
胖噠聽的很認真,心里卻很郁悶,原來你早知道佑哥是女孩了,居然都不說。
“我和她一起下棋,還打賭,輸?shù)娜私o贏的人當(dāng)馬騎。”殷雄回憶起來,臉上有笑容。
看著呆傻的公主霏此刻驚訝的抬頭看一眼自己血緣上的親兄弟,一臉無語,你這樣,怎么能抱得美人歸,哪里有跟姑娘打賭,輸了當(dāng)馬騎的,萬一對方輸了,你騎還是不騎,她有些憐憫的看了一眼殷雄,覺得他這輩子如果不靠他爹,是很難找到媳婦的。
“當(dāng)然,是我輸了?墒俏覅s沒有應(yīng)許我的承諾,我二叔匆忙把我?guī)ё吡耍驗榍G軍攻打蠻荒,我甚至沒有來得及去跟神佑說一聲,我以為那一次就會是永別了,我很害怕,腦海里每日都會記起來神佑的模樣。”
胖噠聽了良久才嘆一口氣道:“難怪佑哥和鹿哥他們總覺得和我們不一樣,經(jīng)歷過那樣的戰(zhàn)爭,整個人都會不一樣吧!
是啊,經(jīng)歷過這樣一場戰(zhàn)爭,所有人都會不一樣。
這是鮮血和戰(zhàn)矛的洗禮,殘酷又直白。
霏公主也扭捏了一下道:“那也沒有什么,我們不是贏了嗎?”
熙皇胖噠搖了搖頭道:“你不明白,我們這場勝利,是舉國之力,熙國皇宮出動了戰(zhàn)舟,而殷雄家也出動了殷家的傭軍,集齊全力,才勉強而勝利,荊軍死一千人,我們的將士要死四五千人,加上死去的百姓,就有上萬人了。”
“而那時候,蠻荒,真的只是一個蠻荒,只有蠻荒里面的部落,幾乎都被屠殺干凈,現(xiàn)在你去蠻荒草原里刨土,還能刨出當(dāng)年荊軍殺死的年幼的尸骨,申國朝廷,一兵一卒都沒有出,全靠死戰(zhàn),那時候神佑他們才多大,也還是半大孩童,就要跟著隊伍,一起去拼殺,不是像我們這樣,在親兵背后觀望!币笮垩a充道。
那時候他萬分后悔,所以也格外關(guān)心這場戰(zhàn)爭。
“那后來呢?后來蠻荒怎么還在?”霏公主以前并不關(guān)心這些事,現(xiàn)在卻有些好奇,按說如果這樣的話,荊軍那么可怕,蠻荒根本不可能留存。
就像是平水城,據(jù)說連渣渣都沒有了,已經(jīng)消失了。
“后來,是荊國薄后懷孕,荊皇要普天同慶,所以退兵了。”熙皇胖噠回答道,這個歷史,他母后也有詳細和他說過。
公主霏沉默了許久,卻忽然說道:“荊皇真是個癡情人……”
熙皇胖噠怒視自己的姐姐,不明白這樣的場景,她怎么會冒出這樣一句話,癡情人難道就是好人嗎?
殷雄沒有說話,也沒有看霏公主,他很是疲憊,居然在椅子上睡著了。
熙皇胖噠讓人送霏公主去睡覺,殷雄推上床去睡。
他也累壞了,和衣而眠。
就和殷雄在一張床上,也沒有太講究。
畢竟在申學(xué)宮生舍的時候,他也這樣一起擠過的。
很快胖噠就打起了呼嚕,睡的十分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