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閣很安靜。
尤其是二樓。
此刻二樓,殷家主母殷夫人在此,不可能有外人前來。
殷夫人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耳垂上的那塊圓潤的玉,嬌艷欲滴,像是一顆翠綠的水珠,落在了她耳垂上。
的確很好看。
然后她從鏡子里,看到了一個女孩。
一個不該出現(xiàn)的女孩。
殷夫人見過她,所以有些驚訝。
她轉(zhuǎn)過身,沒有拜。
身體筆直。
只是微微的點頭,嘴角露出淺笑,很是雍容。
“不知道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霏公主看這個女人,也不是第一次。
不過上一次她及笄的時候,來的人太多,她壓根沒有太注意。
就是記憶中,殷夫人是個很低調(diào)的人,不太愛說話。
在人群中也不顯。
可是這一刻,殷夫人和自己說話,卻十分高傲。
她說沒有遠迎,可是走到跟前了,也沒有迎接的意思。
霏公主感覺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個誤闖了別人家還被主人發(fā)現(xiàn)的小賊。
這樣想,讓她很不高興。
她又下意識的輕輕咬唇。
這樣的動作,會讓她顯得很乖巧,還有一點可憐可愛。
殷夫人沒有可憐她,也沒有覺得可愛。
實際上殷夫人看著面前這個女子的臉,就想撕碎。
她很厭惡霏公主,十分厭惡。
比家里的庶子們,厭惡百倍千倍。
霏公主沒有招惹她,兩人也沒有結(jié)怨的機會,那么殷夫人討厭的就是霏公主的母親徐妃了。
她這一輩子遇見很多惡人,形形色色的討厭,可是沒有一個比得上徐妃。
那是單純的讓她厭惡討厭。
此刻看到這個少女,也只會讓殷夫人更討厭一分。
霏公主很直接的感覺到了殷夫人的嫌惡的態(tài)度,因為殷夫人并沒有隱藏。
她有點不明白。
她收到了殷家很多禮物,十分貴重,比如她手里的印章。
殷家家主對她也十分親切,還特意帶著他兒子來見自己。
甚至親自開口,要殷雄許諾照顧自己。
雖然霏公主很不在乎,覺得那個少年單純的要死,根本照顧不了自己。
可是那種感覺是有的。
“殷夫人好,不知道你在這里,我只是剛好出來逛逛,逛到了這里。”霏公主像是個不懂事的女孩一樣,秀麗的小手,把玩著一個普通的印章。
殷夫人看到那印章,眼瞳都顫抖了一下。
她的一只手緊緊的拽著面前放玉石的托盤。
手骨都用力的凸起。
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夫君會把這個印章給霏公主。
她也聽到傳聞,說夫君把雄兒召回來,是準備讓他尚公主。
她對此是堅決反對的,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兒子娶那個女人的女兒。
絕對不允許。
只要想著當年,自己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那個女人居然當著自己的面,不要臉的求愛,她就覺得惡心。
人世間怎么會有那樣的女人。
干凈的像是出水芙蓉,占著自己年輕好看,就能說出那樣無恥的話來。
做出那樣無恥的事情來。
還能同時保持天真無邪的模樣。
熙國是允許一妻幾妾的,但是那都是有規(guī)矩的,一個年輕未婚女子去勾引人家的夫君,那簡直比花樓的姬女都不如。
花樓的姬女都不會這么干。
可是現(xiàn)在看到霏公主隨手把玩的印章,這個印章代表的意義,殷夫人最清楚不過。
“你怎么會有這個?”
“你說這個啊!宾髂迷谑稚想S便拋了一下又隨意的接住,笑嘻嘻的回道:“這是殷伯父送我的及笄禮呀!
聽到這句話,殷夫人忽然臉上煞白,整個人像是體力不支一樣,靠在了柜臺跟前。
霏公主做出擔憂的神色問道:“殷夫人您怎么了?您這個年紀的女人,站的太久,身體會勞累,還是坐下休息吧!
看到殷夫人被那個漂亮女子扶著坐下了,霏公主又欲言又止的開口道:“您的耳環(huán)不配您,這種翠綠的水滴,適合年輕一點的女子,這個顏色太艷,把您眼角的皺紋都照出來了!
霏公主說話的時候,還是習慣的咬咬唇,很是無辜的小女孩的模樣。
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最讓中年女人心痛的話。
她說殷夫人老,體力不支,有皺紋。
霏公主這番話讓那個漂亮女子都忍不住想開口了。
那漂亮女子是玲瓏閣二樓的接待,也是殷家的手下。
不過還是給殷夫人按住了。
霏公主再討厭也是公主。
殷夫人坐下之后,接過漂亮女子遞過來的茶。
一口氣喝了半杯,然后把杯子放下。
她恢復(fù)了雍容。
“這種翠綠的耳環(huán),確實比較適合你這樣的小姑娘。”她坐著打量了一下霏公主。
霏公主全身上下都沒有什么配飾,連衣服都不如她家的侍女嶄新。
殷夫人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笑了一下。
只是這淡淡一笑,不用言語,卻也說盡了。
霏公主被殷夫人的眼神看的很不舒服。
殷夫人的眼神此刻跟皇后瑰的眼神,似乎重合了。
都是嘲弄,冷漠,不在乎。
霏公主不敢懟皇后瑰。
因為她還是皇后的女兒,可是對面是殷夫人。
霏公主笑了。
笑的天真又可愛。
“殷夫人可知那日殷伯父帶著殷雄哥哥和我母妃見面說了什么?”
“公主說的可是求親的事情?那些只是謠傳,我家雄兒已經(jīng)有喜歡的女子了!币蠓蛉说恍Γ⑽⑸斐鍪滞,她手腕上有一個通體雪白的玉鐲,極潤。
霏公主卻是不緊不慢的走過去。
她微微彎下腰,低著身子,微微側(cè)著臉,還帶著笑。
她有一顆尖尖的虎牙,笑起來的時候很活潑,微微側(cè)臉,頭發(fā)輕輕的垂下,就像是個活潑可愛的少女想和長輩說悄悄話。
她俯身到了殷夫人身邊,聲音卻不小,剛好殷夫人身后的漂亮侍女能聽到。
“我自然不會和殷雄哥哥成婚,哪里有妹妹嫁給哥哥的!
說完,霏公主就蹦蹦跳跳的離開了,如來時閑逛一樣。
留下?lián)u搖欲墜,臉色蒼白的殷夫人。
她整個身體都靠在了椅子上。
她想哭,又很想笑,最終只是不哭不笑的呆呆坐在椅子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殷夫人終究哭了。
角落的翡翠樹依舊挺拔美麗。
她哭的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