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俱美,我獨愛菊!
一片菊花壟邊,寬眉女子道。
她身邊攙著她的男子,有點懊惱的道:“你喜歡菊花,我居然都不知道,等回去,我給你種,漫山遍野都種滿!
薄氏搖了搖頭。
“我看夠了,在囚山,漫山遍野都是野菊花,淡淡的綠色,淡淡的菊香,制成茶也好喝,可以降些火氣,你若是不開心的時候,可以喝。”
荊皇銳不喜歡她說囚山的事情,可是近來,她總是提起。
她一說囚山,他就很難過,難過自己來的太晚。
雖然她嘴中的囚山,是個山水秀麗的地方,和平又安寧。
實際上不是。
囚山,就是囚山。
開滿菊花的土地下方,埋了厚厚的尸體。
那里只有進處,沒有出處。
一到冬日,寒風刺骨,骨髓都要被吹透。
進了囚山,活著出來的人,極少。
荊皇伸手攬著她的腰,很纖細,像是少女一般。
實際上她骨架很大,她只是太瘦了。
一男一女站在金黃的菊花田邊,也像是一幅畫。
“這申國小公主好像真挺能耐的,這個季節(jié),不是菊花開的時候,她居然能讓菊花遍地開!鼻G皇轉(zhuǎn)了話題道。
他從來不會稱贊別人。
現(xiàn)在他居然稱贊了申國的小公主。
這讓薄氏有些怪異。
好像夫君,很了解那公主一樣。
“確實是厲害,據(jù)說她是申國天命之女!北∈细胶土艘痪洹
荊皇就不再說了。
一時間有些沉默。
薄氏也沉默了,連咳嗽都沒有力氣,只是靜靜的相擁。
兩人都極其了解對方,勝過了解自己。
這一句對話,兩人都覺察到了不對。
都沒有再說了。
薄氏知道他對自己有隱瞞,薄氏也知道他不愿意對自己隱瞞。
她的時日不多,知道了又如何,不如不知。
菊花田背后,有一片桃花林。
桃花林的桃花開的茂盛。
花團錦簇,遮住幾個人,完全沒有問題。
小公主沒有眼花,也沒有看錯。
小昭后就站在桃花林里。
穿的尋常,就和今日入園的很多很多其他貴女一般。
她的容貌很好,小公主的傾城詩是為她所作。
那時候就有天下第一美人,是小昭后的傳說。
可是后來,這首詩,居然套到了洛夫人身上。
人們又說,天下第一美人應(yīng)該是洛夫人。
洛夫人只讓皇上見一眼,就已經(jīng)忘魂。
不過無論申國評的天下第一美人是誰,實際都還有一位,穩(wěn)穩(wěn)的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女子。
荊國的新皇后薄氏。
這一刻,小昭后站在那,只能看到他們相擁的背影。
背影都寬闊,肩膀太寬,個子太高。
哪里像是天下第一美人。
似乎心有所感,她回頭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桃花林,臉上還帶著一個笑容。
那個笑容極其滿足,極其刺眼。
小昭后手里緊緊的抓著一支桃花枝。
桃花枝條上的桃花被她抓爛了。
她如果真的很美,小昭后大概不會這么生氣。
可是沒有。
傳說中的天下第一美人,薄后,根本不美。
眉毛太寬,臉太白,嘴太大,哪里美了,臉頰還枯瘦。
根本不美。
小昭后淚流滿面。
她不美,連自己身邊的宮女都不如。
可是他緊緊的抱著她,擁抱的那么緊。
為了她,他不遠萬里出行。
為了她,他說退兵就退兵了。
為了她,他能放下整個天下。
那自己,自己算什么?
小昭后知道薄后快死了,可是這一刻,她還是折斷了花枝。
她要她馬上死。
她見不得她臉上的笑容。
她離開桃花林。
回到了皇宮。
桃花樹下的野草,踩塌了,又立起來。
看完菊花的夫婦回來,看桃花。
看到那折斷的花枝,薄后一臉惋惜。
“這花枝上的花極好,若是沒有折斷,秋日,說不定會結(jié)果,花香果甜,比起看桃花,我更喜歡看桃!
“那我秋日,帶你來看桃林,我給你摘果子!鼻G皇笑道。
薄后沒有應(yīng)。
只是一起繼續(xù)看花。
荊皇多么希望,她說好。
她若答應(yīng)了,他一定帶她來。
一定。
桃林旁邊有溪流,溪流旁邊有長廊,長廊上有人漫步。
長廊上很適合賞花,因為可以看溪流,聽流水聲,再看花。
花與曲都有了。
洛女冠在長廊上。
沒有走著賞花,她只是靠在長廊邊的長凳上。
她有些懶洋洋的。
黑色的女冠服,讓她鮮明奪目的很。
果然如公主猜測的那樣,自從看到洛女冠的衣服,最近京城里,很是流行黑裙。
原本花枝招展的貴女們,都開始身著一身黑。
有些貴女驚喜的發(fā)現(xiàn)一身黑很好看,顯瘦。
把自己風韻的身材終于顯得瘦削了一些。
于是越發(fā)推崇。
再加上申學宮的宮服也是黑色的,所以悄悄然的,黑色就流行起來了。
今日來賞花的不少貴女,都穿的是黑布隆冬的衣裙。
不過并不是所有人穿黑都好看,尤其是本來就膚色不白的,再穿上黑色,就顯得黑黃黑黃的。
黑衣的女冠,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靠近。
尤其是知道自己靠近后,會被對比的很不堪。
不堪到讓那些貴女生不出妒忌之心,因為對比太過懸殊。
所以洛女冠很清閑,一個人霸占了一條長廊,也不是一個人,還有她的大腳女婢,小桃。
洛女冠靠在長廊這里,等人。
她終究沒有等到,或許等到了,只是他沒有過來。
他們兩,都看到了彼此。
隔著一條溪,距離不遠,可是要走過來,要么跳進溪水里,要么要繞長長一大圈。
先走前方去過橋,過橋再繞到長廊,再從長廊走過去。
有這么久的時間,不如多看兩眼。
反正他們,什么都不用說,什么都不能說,大概都明白。
溪水嘩啦啦的,有點吵。
狀元在溪邊,陽光照在他半邊眉毛上,他笑容和煦。
他說:他很好。
溪水嘩啦啦的,有點吵。
女冠在溪邊,陽光照在她半邊眉毛上,她笑容溫暖。
她說:她也很好。
人聲靠近了,他走了。
溪水打濕了他的白色袍子。
洛無量靠在長廊的柱子上,像是立在那里的女菩薩。
桃花林里的夫婦,看到了洛女冠。
薄氏面容驚訝的道:“夫君,她長的真好。”
荊皇點頭:“是不錯,不過不及你,小薄,你最好看。”
薄后就笑了,笑的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