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地往上跑,目標(biāo)是半山腰的古廟,池千望沒有身手,也不是武將,一介文臣一段路跑下來,本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卻絲毫未覺。
殷朗緊隨其后,終是忍不住說:“少爺,你要到山上的哪個地方,我?guī)贍敯??br>池千望耳邊盡是風(fēng)聲,腦子里盡是朱懷古的容顏,心跳得厲害,聲音大得讓他幾近可以忽略一切,忘記一切,殷朗連說兩遍,他方恍悟般慢慢停下飛奔上山的步伐,側(cè)臉看著不緩不慢跟在他身側(cè)的殷朗。
他真是急瘋了,急糊涂了!
“帶我到古廟!”池千望沉聲道。
殷朗點(diǎn)頭:“是!”
手?jǐn)埳涎,提氣施以輕功,身頓輕如燕,穿在蔥翠綠蔭間,樹木在不斷地后退,一人帶,一人被帶,兩人不斷前行,心情卻是天差地別。
片刻后到半山腰古廟前,縱快了許多,池千望仍覺得仿若過了千年,慢得讓他的心焦得快化了。
著地,池千望立刻往廟里奔,殷朗來不及問什么,見狀趕緊跟上。
跑進(jìn)古廟,第一時間來到香案前,池千望看著已無香爐的案桌,臉煞白,心快跳了兩拍,他明明記得上回朱懷古未回京,他來的時候,香爐尚在香案上!
殷朗也是曉得香爐的,看不到香爐,他也是奇怪得很:“少爺,香……”
剛說了個香字,池千望身形已往古廟后院跑去,他只好再次跟上。
此時此刻,別說池千望,就是他,也察覺到異常的狀況。
后院一片寂靜,左右看了幾間寂靜如斯的空屋,池千望沒有進(jìn)屋察看,他下意識地往后院外懸崖邊走,一步一步,每一步都顯得萬分沉重。
當(dāng)終于看到朱懷古的身影,他一路忍住的眼眶在瞬間紅透,眼里淚光閃現(xiàn)。
殷朗看著這樣的池千望,再往正跪在懸崖邊巨石前跪著的朱懷古,一時間不知該進(jìn)還是退,只能站在原地等著,不再緊隨池千望的腳步。
香爐里插著三柱香,巨石依舊,她跪得直挺挺,神情有些茫然不解,也有些沒能緩過來的錯愕。
“你在做什么?”池千望站定在朱懷古身后不足三步處,他聲音沙啞低沉。
朱懷古太過專注于眼前,并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聽到池千望聲音時,她驀地回頭,仰著腦袋看著居高臨下問她的池千望,剎那不知如何作答。
“是馮家古畫兒上畫的情景?”池千望再問,他猜著,拳頭輕顫著,慢慢握起。
殷朗聽到馮家古畫兒,想到池千望先時問他古畫兒上到底畫著什么,他腦筋一時沒轉(zhuǎn)過來,這會兒頓悟,原來朱懷古看的古畫兒,為的便是照做?
他滿眼疑惑地望向朱懷古。
池千望暗含的憤怒,殷朗的疑問,朱懷古統(tǒng)統(tǒng)感受到了。
殷朗對她此舉有疑問,她能理解,倘池千望也是疑問,她同樣能理解,但他不是,即便他努力壓制著,他聲線中的惱意仍舊一絲不差地傳至她耳朵里的每個角落。
沒有用,什么也沒發(fā)生,說不清理不通到底哪里出了差錯,堅信玄機(jī)子不會騙她的朱懷古慢慢起身,她覺得該是她記錯了古畫兒中的某一步,某個細(xì)節(jié)之類。
在池千望殷朗到之前,她一直在回想著古畫兒,努力地想找出差錯的地方。
“你……你們怎么來了?”想像個無事人,想像什么也沒說過,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般,朱懷古盡量讓自已的聲音與平常無異,她并不想暴露出太多的內(nèi)心。
“你們?”池千望嘴角微扯,他想笑,卻突然轉(zhuǎn)過頭去,看了殷朗一眼,再回頭,視線重新粘在朱懷古臉上:“殷朗也有知道真相的權(quán)利吧?”
似是早有所料,在池千望回頭去看殷朗的那個瞬間,朱懷古便想到了什么,在池千望說出這樣的話兒時,她并沒有猶豫,立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對,殷朗也有知道真相的權(quán)利!
應(yīng)完,她慢慢轉(zhuǎn)過身去,重新正對著巨石,眼緊緊盯著巨石:
“你同殷朗說吧!
“說什么?”事關(guān)他,殷朗不再駐步,他走上前。
池千望卻仍固執(zhí)地看著朱懷古,縱只看到她削瘦的背影,衫裙因風(fēng)揚(yáng)起,青絲飄過她耳邊,他眼里的惱怒也在慢慢轉(zhuǎn)化,紅著的眼眶努力不讓淚滴落,他道:
“還是你與殷朗說吧,瞞了這么久的真相,總得你親口說!
朱懷古點(diǎn)頭:“好,我早拿殷朗當(dāng)成我的哥哥,少爺也將殷朗視若親兄弟,真相確實(shí)該由我親口說……”
與池千望說的時候不同,畢竟感情不同,她說得沒那么磕磕碰碰,簡單明了說得很快,既能讓殷朗快速明白她所隱瞞之事,又讓自已內(nèi)心煎熬的時間縮到最短。
末了她輕聲道:“對不起,瞞了你這么久……”
殷朗需要時間消化,直過一盞茶的時間,他方慢慢回神兒:
“那晚,你同少爺說的……”
朱懷古看著殷朗道:“是……”
殷朗徹底沉默下來,抑制不住乍舌的神色刺痛了朱懷古。
池千望肅穆地站著,并沒有想說什么。
殷朗回想著池千望這幾日來的異常,此刻他終于感同身受,早知世間無奇不有,可他沒有想到,這樣驚奇的怪力亂神終有一日,會發(fā)生在他身邊!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我不是怪物。”朱懷古突然開口。
池千望長長的睫毛一動:“你當(dāng)然不是!”
殷朗張了張嘴,他也想說不是,可他發(fā)現(xiàn)他竟然說不出口。
身體是朱懷古,靈魂是百年前白家女白懷古,這樣的合體是什么?
怪物……
突然覺得很貼切。
“是么?”朱懷古無法否認(rèn),聽到池千望附和她的話兒,說她當(dāng)然不是怪物的時候,她的心更痛了:“既然我不是,那你怕什么?”
池千望搖頭:“我沒怕……”
“沒怕你躲什么!”朱懷古幾近尖叫出聲,淚自她眼眶里滑落:“少爺,我不是怪物,我不是,不是……”
池千望抬步,卻在剛抬起時,被朱懷古喝住:“別過來!”
“小古……”池千望看著脆弱如風(fēng)中落葉的朱懷古,心一抽一抽地疼。
他知道,他這幾日的異常不僅讓坊間揣猜萬千,更已在無形中傷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