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文伯卻是搖頭,再沒說什么。
過了一段路,朱懷古卻再問了遍:
“文伯,是不是楊巧工斗娃之死也要見了文叔之后,方能同我們說說?”
文伯聞言回了頭:“文叔確實比我要知道許多事情!
池千望看殷朗一眼,殷朗知池千望這一眼的意思,默默地點了個頭。
到了楓林,來到老楓樹前,文道找到機關(guān)按下,樹身很快現(xiàn)出中空旋轉(zhuǎn)而下的石階來。
上回朱懷古孤身下地下通道,殷朗急著找回她,確認(rèn)她安全與否,并未好好打量過這地下通道,現(xiàn)今再進,細看之余不由感嘆道:
“前人的智慧真是無窮無盡,像這樣的地下通道竟也能建得這般好,更可貴的是在這地底下,連通氣通風(fēng)也做得很好,也不知是如何設(shè)計的?”
文道很是贊同:“確實!但據(jù)我們先祖?zhèn)飨聛淼脑捒,這地下通道百年前是連著白家大墓一起建的,不僅成為墓里的第二個備用出入口,還能連到京城里的請神山,哦,現(xiàn)在是叫翰林后山,外人都說只有進了翰林院,方能上得了翰林后山,卻不知我們文家人根本就無需自翰林院入,便能到達后山上的北捷廟!”
話中不無得意,也是得意忘了形。
文道畢竟年輕氣盛,文伯卻是經(jīng)半輩子風(fēng)浪的人,聞言就沖文道踢一腳,在文道被踢得哎喲一聲時向長子遞眼色,示意還有池千望這大理寺首官在呢,可不是再這么大言慚,小心被當(dāng)成殺人兇手抓起來蹲牢獄!
文道后知后覺,背脊梁驚出一身冷汗來,瞄池千望兩眼,發(fā)現(xiàn)池千望一心在地下通道走著,面色并無異樣,心略略放下,卻又不也全然放下,都說朝廷命官皆深沉得很,綿里藏針的官老爺快多得是,倘池千望現(xiàn)今不算帳,過后再算帳,那他可就玩完了啊,真是后悔得恨不能縫了自已這張逞能的破嘴。
朱懷古看了眼懊惱至極的文道,她并不認(rèn)為文道會是殺害劉三木的兇手,她知道池千望同樣不會這樣認(rèn)為,但有些事情,特別是有些壓力,讓人頂著也不錯,至少在關(guān)健時刻,有壓力的人才會道出最真實最直接最本能的答案。
走到上回朱懷古遇到文伯,她指著道:
“文伯,上回我到這兒便不見你蹤影,繼續(xù)往前追了好久,也沒追到你,在前面的一段通道里,應(yīng)該有其他密道吧?”
既然是主動帶著朱懷古三人進來,文伯自再沒有隱瞞的必要,他再走前面一些,在一處絲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墻壁停下來:
“上回便是在這兒撇開的你,我進了密道,直接往墓口去,待確定你追過去,且不會再走回來之后,我方再自密道出來往回走,出了老楓樹出了楓林下山回的家!
說話間,他手往上伸,在離壁頂十寸左右的地方按下一枚凸出的石子,墻壁瞬間往左邊手移動,很快移出一個容一個人出入的寬度來:
“我們進去吧!”
一個跟著一個,殷朗墊后,先文道文伯,再是池千望朱懷古,待最后的殷朗進來,最前頭的文道又按下密道里的另一個同樣位于離壁頂十寸左右凸出的石子。
本來以為密道里如同石門一般僅一個人寬的寬度,沒想過了石門后,密道里越走越寬,足有容三人并排的寬度,文道待殷朗走到三人寬的地方后,方走回石門處按下里面的機關(guān)。
池千望看著,不自覺看向朱懷古,卻見朱懷古的視線并不在石門處,她正盯著密道前方目不轉(zhuǎn)睛,眼中流動的光芒有著疑惑、迷惘,最后抱住了腦袋,很頭疼的樣子。
他快速走近:“怎么了?小古?”
聽到池千望的問話,密道里其他人也發(fā)生了朱懷古的異樣,紛紛靠近她。
朱懷古確實有點兒頭疼,不知為什么,看著這條密道,她眼前突然又現(xiàn)出了一些她無法的畫面,那些畫面里并無密道,是前世兄長同她說的一些話。
“倘若有一天,我們白家遭難了,而你還活著,小古,答應(yīng)哥哥,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報仇,不管父親和哥哥是怎么不在的,你都要忘了,忘了這一切,離開京城,好好地活下去,知道么?”
“為什么?”
“不要問太多,你只要記住一點,當(dāng)發(fā)生了,你要答應(yīng)哥哥,努力地把不好地忘掉,只需記住美好的回憶!
忘掉?
沒有再現(xiàn)出更多的畫面,甚至她連這三句話回響在她腦海中時的那個情景,她也沒有記住,她只記住了這三句話,而其中的關(guān)健,就是忘記。
再伴隨而來的,便是頭疼,先時出現(xiàn)這種似是被她忘記的前世記憶時,她也會頭疼,只是先前出現(xiàn)的畫面多一些,時間也一些,不似這會兒這般短暫,似乎有人正在努力剝離這些好不容易讓她想起起來的畫面與對話。
這個人會是她自已么?
她隱約記得,她在最后答應(yīng)了兄長,會在發(fā)生一切糟糕的事情后,將不好地全部忘掉,這其中包括她白家家破人亡。
有十幾息的時候,朱懷古完全陷于自已不經(jīng)意回想起來的前世記憶,與讓她不解迷惘的疑惑中,池千望等人的叫喚皆像是靜音,她能看到他們的嘴正在一張一合,似是在問她話,但她一句也沒聽到,更別說回答。
到最后,她感到頭疼欲裂,腦袋不再像先前那樣只是疼一會兒,隨著她越想探知腦海里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關(guān)于前世記憶的畫面,她的頭疼得像被無數(shù)箭射中,又像是被誰正拿著把刀一下一下地砍著。
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看到了池千望焦急大喊的神色,即便聽不到他在喊什么,但她大概能猜到什么,他很關(guān)心她,事事為她想在前面,連有危險他都走在她前面,不容許她有半點兒閃失,只是他保得了看得見的危機,卻護不了她深陷于前世被她自已刻意忘記的那段記憶里的嘶心裂肺。
朱懷古暈厥在池千望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