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古總覺得其中有些問題,不由再同包仵作問得更準確些:
“比如說,阿來的手掌,可有傷痕?”
刑顏玉明白過來了:“對了!倘阿來真是自老樹上摔下來的,那摔下來的瞬間,必有尖叫聲,也有喊救命的聲音,可俱楊員外郎所言,卻都是沒有,當夜里根本就沒人有聽到任何動靜!便是如此,阿來摔下來的時候,不可能不自救,那么自救,阿來必然本能地伸手抓住樹上的枝椏,以求將下墜的身子緩一緩,或能抓牢了不摔下來更好!倘真如此,那阿來努力過后,最終還是摔下來的話,她的雙手,特別是她的雙掌,掌心不可能是半點兒痕跡都沒有!”
朱懷古點頭:“沒錯,我一問再問,便是這個意思。真是意外從高樹上摔下來的,人有自救本能,阿來掌心不可能半點兒痕跡也未留下!”
包仵作聽明白了,可任他再回想,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
“沒有,真沒有,那時阿來的掌心是干干凈凈的,便是平日里有干粗活兒落下的繭,也沒有危急間抓住枝椏樹干而磨出來或刮出來傷到的痕跡,這點小民肯定!”
再回到楊府,已快到戌時末,兩人站在楊芯院子里的那棵老樹下,齊齊望著茂盛的樹冠。
楊員外郎作陪,楊奶奶被楊員外郎強制命去歇息去了,畢竟楊奶奶在場,許多事兒楊員外郎不太好直問,下人也盡被譴了退下。
瞬間,整個院子就刑顏玉、朱懷古、楊員外郎三人。
楊員外郎已聽得阿來并非死于偶然,大有可能是被人謀殺的,一聽到這個,他的整顆心簡直要燒起來:
“連阿來都這樣,可見芯姐兒死前定然是遭遇到了什么事兒!我這當父親的,閨女有事兒,且是生死大事,我竟是半點兒不知,任人欺凌我閨女欺到府上來了!”
這大概是事實,朱懷古也想不出話來安慰楊員外郎一顆慈父之心,半會兒終歸一句:
“逝者已矣,楊大人節(jié)哀!
刑顏玉也安慰了兩句,再轉(zhuǎn)看向足有四丈余的參天老樹道:
“這老樹這般高,摔下來還當真是兇多吉少。”
朱懷古道:“潛入院里,悄無聲息地殺人,且死者是半點兒聲音也沒放出來……阿來當時,會不會被迷暈了?”
她問過老仵作,阿來死前嘴里可有被布團之類堵住嘴,而發(fā)不出聲音來,老仵作卻說他驗過,嘴里完全沒有被塞過什么的痕跡。
那么除了塞住嘴不讓發(fā)聲之外,最有可能的可能便是阿來被迷暈,再被摔死,故自始至終沒發(fā)出聲音來。
楊員外郎聽著道:“那不是大有可能阿來當時是在睡夢中就被……”
他比了個抹脖子,死的手勢。
刑顏玉點頭:“嗯,大有可能。”
朱懷古在老樹周邊查了又查,沒查探到什么,想來也不會有收獲,阿來摔死至今已有三個月,兇手有痕跡留下,也早讓楊府下人給灑掃得干干凈凈了,她不甘心再查一遍,也是存著僥幸的心理。
僥幸終歸是僥幸,可不容易出現(xiàn)奇跡。
滿身疲累回到池府,依舊是刑顏玉堅持先送朱懷古回池府,他再回刑府的過程。
夜里睡下的時候,朱懷古仍在想著案情。
她是沒想到一個趙康靈案,居然能牽扯多兩條人命來,先是楊芯,再是阿來,接下來還有么?
她真是不敢想象,兇手究竟有多少人,到底是什么人,殺害這些年輕無辜的姑娘,兇手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又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性命相搏,難道兇手沒想過,倘被抓到,那便是以命換命的下場。
按著日子算,阿來最先被害,楊芯隨后,趙康靈與小真最后。
到楊芯獨自一人到煙云山莊時,那會兒阿來已死,故一人前去,那么趙康靈呢,那會兒小真尚未遭毒手,趙康靈又是為什么會單獨一人前往煙云山莊?
煙云山莊廂房里一切如故,這點烏管事可以作保,確實是半點兒模樣也沒改變,前后亦無異,F(xiàn)象,那么楊芯與趙康靈前后單獨前往煙云山莊一同長訂的廂房,又是去做什么的?
接著楊芯死,是不是在去過廂房后,惹惱了兇手,繼而被殺?
楊芯死后,倘趙康靈知道一些事情,有無懷疑過楊芯之死呢?
倘懷疑過,那么趙康靈又是為什么不選擇報官,而默然無聲,隨后與小真阿來、楊芯后路?
問題回到最初,最先被害的阿來死后,楊芯也同樣未報官,且連最親的父母也未透露半句,只在阿來被摔死的當日哭得嘶心裂肺,這又是為什么?
楊芯與趙康靈前后同樣選擇靜默無聲,不報官不告家中父母,是不是其中又有什么緣故?
就像三娘起初不肯實話實說,卻又因著心中有鬼而借病避于家中一樣,是受了誰人的威脅?
目前牽扯到四條人命的人眾多,可真正有嫌疑的卻僅蕭煥林一個,且蕭煥林已然證實他無作案時間,也無作案動機,說到底他求的不過是功成名就,他討好纏住趙康靈都來不及,不可能自斷好不容搭上的捷徑。
蕭煥林雖有被趙康靈想斷情后的惱羞成怒的動機,但確實沒有作案時間這一點也證實他確實清白,她同刑顏玉與他正面接觸,也覺得他不太可能就是兇手。
不管是殺害趙康靈主仆的兇手,還是設(shè)計導致楊芯溺亡的兇手,或者是致阿來從高處摔下死亡的兇手,現(xiàn)今在她看來,蕭煥林不可能是兇手。
她們活著,蕭煥林還有利益可圖,她們一死,蕭煥林是連伸往仕途的捷徑都斷了。
蕭煥林這個嫌兇對象一排除,放眼所有涉案的人物,朱懷古再篩不出來哪個有嫌疑,又或者無論哪一個案子的兇手,皆不在她與刑顏玉查案過程中所遇到的眾人中的一個?
朱懷古盯著床帳看了半晌,也怔了半晌,實是腦子越想案情越亂,末了她慢慢閉上雙眼。
趙康靈、小真、楊芯、阿來四條人命,本來該有三個案子立案,到頭來卻僅趙康靈與小真之死立了趙康靈案,楊芯被溺亡、阿來被摔死兩案皆被當成了意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