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待客堂屋偏廳里,楊員外郎一到,人便齊了。
誠然楊奶奶也在等著丈夫歸來,刑顏玉與朱懷古也覺得楊員外郎身為楊芯親父,著實(shí)應(yīng)該在場,何況楊奶奶那一提楊芯便掉淚的模樣,兩人著實(shí)有些怕楊奶奶哭起來,兩人都招架不了。
楊員外郎到偏廳同刑顏玉見過禮,朱懷古也起身向楊員外郎行禮,罷后大家坐下,四人各坐一椅,重說起楊芯溺亡一事來。
提起死時(shí)年僅十四歲的嫡長女,楊員外郎眼眶便先紅了,幸在沒楊奶奶那般直接哭將起來:
“不瞞刑大人,當(dāng)日芯姐兒從湖里撈起來之后,下官便徹查此事兒,得出的結(jié)果卻是芯姐兒自已不慎落的湖,當(dāng)時(shí)丫寰婆子又被芯姐兒自個(gè)譴得遠(yuǎn)遠(yuǎn)的,自沒有人及時(shí)搭救,方釀此大錯(cuò)!”
刑顏玉問:“楊大小姐何故支開丫寰婆子,楊大人可知?”
楊員外郎自然知道,他事后便問過在當(dāng)日侍候楊芯外出游湖的丫寰婆子:
“說是芯姐兒想一個(gè)人靜靜,讓丫寰婆子離得遠(yuǎn)些,不得打擾。”
朱懷古聽罷便問:“楊大小姐的游船是在湖上,當(dāng)時(shí)聽說雖不在湖心,卻也離岸上頗遠(yuǎn),楊大小姐這樣將丫寰婆子譴到岸上遠(yuǎn)遠(yuǎn)跟著,那距離可瞧得清船上之事?”
楊員外郎聽得刑顏玉介紹說朱懷古便是這些日子揚(yáng)名的破案高手朱侍從,他早聞其名,今卻是頭遭見到人。
對能在大理寺首官跟前混成紅人,且大大揚(yáng)名的朱侍從早想見一見,今見著,他方知外間傳言朱侍從貌若潘安之言并無夸詞。
刑顏玉是京城第一才子,才名自無人出其左右,其相貌亦是俊秀無雙,朱懷古在刑顏玉左右,那容貌沒被襯得黯淡無光,反讓人不覺眼前一亮,不知不覺中忽略掉俊秀無雙的刑顏玉,此等相貌當(dāng)真除了京城第一美男子池千望之外,再無人可勝。
至于破案高手的美名,他今方初初見,還是因著自已的嫡長女之死見的面,他心中悲傷之外,亦希望嫡長女死后能安息,莫再讓人擾了在天之靈。
然刑顏玉的登門,妻子的急招歸家,此時(shí)此刻問這話的朱懷古,都讓楊員外郎聞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朱侍從可是懷疑我家芯姐兒并非意外失足?”
到底是官場中人,但凡有幾分清明,那嗅覺都不是一般的敏銳,朱懷古本就是心存疑慮來的,這會(huì)兒自也不會(huì)再相瞞:
“楊大小姐是不是意外失足,還有待查證。但此番我與刑大人登門,是覺得楊大小姐之死或許同趙康靈案有些牽扯,故來查問一番。”
話沒說死,卻也點(diǎn)明了登門問話并非無端閑話,而是為查案而來。
楊奶奶一聽急了,抹干淚問:
“趙家二小姐主仆遇難,此案我也聽過,可怎么就同我家芯姐兒扯上干系了?芯姐兒生前雖與趙家二小姐交好,可芯姐兒早在兩月前就……”
就死了,楊奶奶到底說不下去,淚又猛掉個(gè)不停,竟是嚎哭起來。
看得聽得朱懷古眼中也微濕,刑顏玉也一臉不知如何是好,兩人齊齊看向楊員外郎。
楊員外郎撫慰妻子兩句,便想讓楊奶奶先回院好好歇息,不料楊奶奶不同意,非要在場聽著,也漸漸歇了嚎哭。
楊員外郎見楊奶奶終于不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方回頭同朱懷古道:
“芯姐兒溺亡于兩月前,趙二小姐主仆卻是剛剛遇的難,怎會(huì)與我家芯姐兒有干系?”
刑顏玉道:“也不一定就有干系,只是查案么,凡事有疑問,我們都得查個(gè)明白。且我聽說,楊大小姐游湖那日還遇到過趙康靈,是不是?”
這點(diǎn)沒錯(cuò),楊員外郎點(diǎn)頭:
“是,還同芯姐兒說了些話兒,具體說了什么,丫寰婆子被支開,皆沒聽到,可她倆年紀(jì)相仿,素來是十分交好的手帕交,會(huì)這般說悄悄話兒的時(shí)候頗多,這有何奇怪的?”
本來像這樣閨女與誰交好的日常,楊員外郎是不曉得的,直到楊芯溺亡,他方從侍候楊芯的丫寰及楊奶奶那兒聽到一些,也深入了解一些,不然這會(huì)兒還真替不了哭個(gè)沒停的妻子回這話兒。
朱懷古道:“還聽說,趙康靈同楊大小姐聽過悄悄話兒后便走了,而楊大小姐卻是四處張望起來,似是在找什么人,或等什么人,此事兒可真?”
楊員外郎訝然,連楊奶奶也停了哭聲,兩人對看一眼,互問兩句,竟是全不知還有這等事兒。
朱懷古與刑顏玉也互看對一眼,覺得大概楊員外郎夫妻知道的還沒兩人多,至少兩人從路姑姑那里了解到的事情,在楊員外郎夫妻這邊是全然不知,可以想象當(dāng)時(shí)楊芯是將丫寰婆子給支出老遠(yuǎn)了,不然怎會(huì)連楊大小姐這樣明顯的舉動(dòng)也沒人知曉。
楊員外郎逐問道:“朱侍從何以得知芯姐兒后來四下張望找人等人一事兒?”
朱懷古看向刑顏玉,此事由他說出來更有說服力。
刑顏玉順從朱懷古的意道:“是錦繡綢緞莊的老板路姑姑所言,當(dāng)日路姑姑同她宮中休沐出宮的老姐妹也恰在湖上游玩,游船當(dāng)時(shí)便離楊大小姐的游船不遠(yuǎn),故看得清楚!
路姑姑是誰,楊奶奶知道,楊員外郎更知道,再是刑顏玉親自從路姑姑口中得知,他絲毫不疑其中真假,想了想晃過神來,他急問:
“那路姑姑可有說后來芯姐兒又見了什么人?”
這點(diǎn)丫寰婆子都說沒有,可丫寰婆子就不知道楊芯在游船上還有這樣明顯的舉動(dòng)。
楊員外郎覺得丫寰婆子不知道的事情大概還有許多,又讓他覺得或許嫡長女之死沒那么簡單,不然刑顏玉這位大理寺左少卿何以攜同近來聲名雀起的破案高手朱懷古前來,明顯是對手上案子牽扯他家芯姐兒一事兒頗有疑慮。
再想下去,他便再難以想象,本以為是意外失足溺亡的嫡長女,是怎么同趙康靈主仆被殺那樣的慘案連上干系的。
見了什么人,兩人還真回答不了楊員外郎這個(gè)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