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千望所謂讓朱懷古混入江家的法子,其實是既簡單又直接。
江家祖宅素來都是一大家子居住,除了庶出的子女在成家后搬出祖宅,余下嫡系兩房至今未分家。
也有傳言傳出,嫡長房江級與嫡次房在庶三房分家搬出去后,也有意分家,最后由江家老太太的堅決不同意而無聲收場。
所以江家從大宅格局能分為前院與后宅兩個部分,從人的方面能分為江老太太、嫡長房、嫡次房三個部分,而朱懷古借機混入江家的那部分則正巧屬于嫡長房。
江級繼室付氏院里有個小廚房,正在招一個燒火劈柴的小廝,也不知池千望支使殷朗與楊不過搞了什么鬼,反正就在這一日,她成功混進江家后宅嫡長房江級與付氏的院落春江院的小廚房。
小廚房是獨門獨院的小院,依附于春江院東面。
本來兩大小院中間也沒道打通的門,后來付氏為江級隨時能吃到精心的夜宵點心之類,或合口味或嘗鮮的時候,便打通了中間的墻,成了春江院的小廚房。
小廚房就四個人,兩位年紀皆在三四十歲的廚娘田大娘與方大娘,與另一名專負責小廚房力氣活的小廝阿四,及最后新進府的她。
付氏每日要什么膳食與點心都是兩位大娘在打理,她就打打下手干干雜活,連給付氏送膳食的資格都沒有,只能整日呆在小廚房所在的小院子里,睡覺的地方也在院內(nèi)。
望著頭頂上的這一小片天空,再環(huán)掃一周十步左右便能走個對線的小院子,朱懷古有些無奈。
兩日了,即便成功混進來了,莫說江綃寰,她連這春江院的主子太太都沒見過,消息也是匱乏得很。
除了明日一早江綃寰會出門一趟到寺里上香,她什么也沒能打聽到。
像這種類似于探子的活兒,她是頭一回做,但可以想象并非最后一次,她做得有些有心無力。
殷朗多年跟在池千望身邊,即便這里是江西南昌,也難保沒人會把他認出來,認出他來,便知道了池千望的到來。
太過標志性,故即便他身手好到可以飛檐走壁,但能不出現(xiàn)在江家還是不要出現(xiàn)的好,所以到最后接頭的活兒便交給了楊不過。
她是剛成為池千望的貼身侍從,鮮少為人知,楊不過則是一直待在大理寺專心做著仵作的活兒,少在人前出現(xiàn),兩人無疑是一人在里一人在外接頭的最佳人選。
夜里子時悄悄到江家后宅一個半荒院子翻墻同楊不過會師的時候,朱懷古一骨腦把這種深埋心里的無力感盡數(shù)吐了出來,結(jié)果引來他的嘲笑:
“不是很有信心么?這才兩日,你這受不了了?”
也不是沒有耐性,就是覺得進度太慢,她怕池千望覺得她辦事不力,朱懷古嘆氣:
“明日江綃寰跟江綃映會出府到清光寺上香,我會想法子偷偷到江綃寰的臨梅院查探一些東西,里面交給我,外面就交給你們了……少爺有什么安排沒有?”
楊不過道:“對于江綃寰,少爺暫時不會刻意接近,而會從江老大人這邊入手!
朱懷古點頭:“對,江綃寰說了她二叔父也知道少爺?shù)侥喜畞砹恕?br>可她覺得,池千望要從江頃那邊得到什么線索,大概沒多大的希望。
說了幾句后,楊不過受命了解一下她有無在江家受到為難:
“你還好吧?怎么把自已弄成這樣?”
即便僅在不太明亮的月輝之下,他還是能看清她在自已臉上不知涂了什么東西,導致整張精致好看的臉看起來像是剛從炭爐中抬起來,黑得幾近能與夜幕融為一體。
朱懷古手搭上臉,不敢太用力,輕輕一碰道:
“就是一些黑粉!
姑娘家都會用胭粉讓自已看起來更白晳更美麗,而她既然在女扮男裝的情況下混入江家當打下手干雜活的小廝,那么便不能再頂著那張不算太難辨識的臉大路朝天。
遮掩、喬裝,什么都好,多少她都得改變下,確保在意外或不得已與江綃寰主仆面對面時,不會那么輕易被認出。
楊不過啊了聲:“行吧,這樣也好,不然以你這張漂亮得讓人想把你拐賣的臉,難保江家哪位爺一看到便想把你納于羽下!
朱懷古瞪他:“別說得跟孌童一樣!”
楊不過實話實說:“差不多啊……誒誒誒,這就要翻回去了?”
見她已不再聽他說話,起身找踏腳點準備翻墻回去的動作,他趕緊跟著起身喊她,當然不會忘繼續(xù)壓低聲音。
朱懷古找到踏足點,頭也沒回地揉身而上,趴在墻頭向他擺手:
“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覺了,申時二刻我就得起床燒火,并準備一切早膳要用到的所有東西,可沒閑功夫在這兒跟你瞎聊!你也趕緊回吧,小心些,別讓人發(fā)現(xiàn)了。”
說完也不管楊不過反應,很快往院墻內(nèi)小心翻落,再是一片寂靜。
他微張著嘴,其實他還有話要說,還是池千望在來之前特意囑咐他的。
可現(xiàn)在還要怎么說?
楊不過簡直想打自已兩大嘴巴,剛才廢什么話啊,應該先說大少爺池千望囑咐的話的!
他垂頭喪氣地回到興隆客棧,殷朗看到他這般模樣,不禁問了句:
“懷古那邊不順利?”
楊不過點頭:“是不怎么順利,但我……”
殷朗古怪地看著他:“怎么了?”
楊不過一屁股在大堂最后大門的那一桌坐下:“少爺囑咐我跟懷古說‘要是撐不下去了,不用管什么案子或其他,人先平安出來再說’,結(jié)果我跟懷古說了一大堆話,卻忘了把少爺說的這句話傳達給懷古!”
他抱著腦袋低聲哀嚎:“要是讓少爺知道了我沒把這話帶到,少爺肯定能用眼神兒殺了我!”
殷朗緊張的神經(jīng)在這一刻松下,在楊不過身側(cè)凳子坐下,有些無奈地拍著抱頭哀嚎的楊不過肩頭道:
“這回忘了說,明晚子時再去江家接頭的時候,你記得說不就好了!
朱懷古一路順暢回到春江院,并成功悄無聲息地回到小廚房院里屬于她的房間,因不想太亮引起注意自爆異常,所以她也沒點燈,一路小心摸著黑走到床榻邊。
咔!
沒想剛在床榻上坐下,還沒躺下,便聽到小院外傳來一聲動靜,像是誰進到小院里來,沒有掌燈,跟她一樣踏著月光摸黑,卻不小心踢到院子里放置角落的雜物而發(fā)出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