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不說話，只將手中的弩箭壓在張全武的肩頭，再次“砰砰砰”射空箭盒。
這般近在咫尺的弩箭連射，帶著倒鉤的尺長精鐵弩箭扎在那些窄門中沖出的匪徒身上，帶起一蓬蓬鮮血。
慘叫聲和怒喝聲夾雜一片，卻不敢往前沖。
張遠射空箭盒，再換一盒，抬手指著頭頂?shù)膰鷫Α?br>
所有人都喘息著，等待匪徒從圍墻上跳下。
雖然身上有甲，可這狹窄的小道根本展現(xiàn)不出鎮(zhèn)撫司皂衣衛(wèi)戰(zhàn)陣的優(yōu)勢。
短兵相接，只能拼命。
“廬陽府鎮(zhèn)撫司辦案，負隅頑抗者，殺�！眹鷫�(nèi)，一道悠然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與此時的緊張氣氛完全不同，只是一瞬間就讓那些窄門門口處的匪徒一個個渾身顫栗，仿佛是一道雷霆在他們的腦海炸裂。
儒道手段。
文撫司點司涂皓出手。
“轟——”
一聲巨響，一柄厚背長刀從一截圍墻之中斬出。
一尺多厚的青磚圍墻，被這一刀劈出個大豁口。
鎮(zhèn)撫司甲衛(wèi)營營首、都尉周林，持著長刀，從豁口中一步踏出。
看到孫澤他們小隊五人都在，周林松一口氣。
“殺——”
不遠處的轉(zhuǎn)角，幾道身穿軍甲的巡衛(wèi)軍軍卒沖過來，手中長弓壓住陣腳。
“扯呼——”
“扯呼——”
圍墻墻頭，還有圍墻內(nèi)四處傳出匪徒撤退的高呼。
窄門前的匪徒有的退回去，有的抱頭跪在地上。
持著長槍的張全武渾身一軟，跌坐在地。
他大腿上，一道血口，鮮血“咕咕”流淌。
李長衛(wèi)忙扔掉手中斧頭，將他扶住。
孫澤從腰間的一個袋子里掏出一把藥灰敷在張全武的大腿，又將一條灰色的繃帶扯出來。
“咬著點牙�！睂O澤說著，繃帶陡然收緊。
“艸你大爺——”張全武渾身一哆嗦，低罵一聲，抬頭見孫澤盯著自己，忙道，“頭，我不是罵你，我是罵那傷我的匪徒�！�
一旁，攙著他的李長衛(wèi)咧嘴：“你得感謝人家，這一刀再往上幾寸，你下半輩子可就清靜了�！�
“呸，老子要是沒了那玩意，你們也別想去花船�！睆埲涮鄣淖旖莵y抽，伸手抓著李長衛(wèi)臂膀喝罵。
張遠緩緩將手中的弩弓收起。
“你小子，可以啊。”立在張遠身旁，手中持著小盾的陳梁肩膀撞一下張遠，咧嘴笑一聲。
“還行，倒也不怕死�！弊诘厣先螌O澤綁繃帶的張全武話剛說完，孫澤手中繃帶一拉，讓他“嘶”一聲，差點從地上跳出來。
“三五日是不能當值了�！�
“半個月不能喝酒�！�
孫澤站起身，將剩下的繃帶裝回腰間袋子。
此時，其他的皂衣衛(wèi)已經(jīng)到來，巡衛(wèi)軍和府軍，還有衙役捕快都來將那些放棄抵抗的匪徒擒拿，鎖在一處。
“老孫，沒死呢？”身穿重甲的乙五隊旗官何強提著柄重刀過來，看看孫澤，再掃一眼被扶著站起身的張全武，笑著開口。
身為皂衣衛(wèi)，出任務受傷難免，能活著就是幸事。
“呵，甲四隊的弓弩手是誰，這手段，了得啊�！绷硪贿叺囊野岁犞�，有人出聲。
那人三旬左右，手中也是提著一柄短弓，腰間掛著手弩。
被他這一喊，眾人都是轉(zhuǎn)頭。
目光掃過，神色頓時不同。
墻頭插著的弩箭，箭矢，還有前方地面散落的箭矢和弩箭。
那些被押著出來的匪徒，竟然有七八人身上有箭傷。
弓弩也好弓箭也罷，雖然能有遠程壓制作用，但殺傷力不強。
最關鍵是這等短兵相接地方，根本不可能給弓弩手幾次出手的機會。
大家都是老手，略一觀察就已經(jīng)大致猜出戰(zhàn)斗場景。
張遠當機立斷的亂箭，迅疾的弩弓速射，在這場阻擊戰(zhàn)中發(fā)揮極大作用。
“張遠，新人，這小子還有點天賦�！睂O澤看向張遠，面上閃過一絲得意。
等張遠抬頭看他，他已經(jīng)將頭扭過去。
一旁的陳梁他們則是咧嘴笑。
持著長刀的都尉周林聽到孫澤說張遠名字，目光轉(zhuǎn)過來，多看了一眼。
此時，從窄門中走出的點刑官涂皓四處打量一番，目光落在張遠身上，也是輕笑點頭，算是招呼。
打掃戰(zhàn)場，收攏碎散的兵器，所有射出的弩箭箭矢也都收回。
半刻鐘后，所有人重新坐上馬車。
車廂里，五人癱坐。
“今日有戰(zhàn)功，明日能休一日。”
“今晚要不要去喝酒？張全武這家伙就沒口福了�！�
“痛快啊，五倍之敵，阻道而擊，周都尉看咱們的眼神都不一樣，甲四隊，頭，咱有沒有機會成為甲三？”
陳梁和李長衛(wèi)樂呵呵說話，讓一旁坦著大腿的張全武氣的罵娘。
孫澤目光轉(zhuǎn)過，落在一旁沉默的張遠身上。
頓時，車廂中安靜下來。
“有了軍功，不要換成銀錢�！�
“典籍司中有武道功法，庫司有上好的藥材，這些都是能提升武道修為的。”
“年輕人，有機會就提升自身實力�！�
孫澤說幾句，然后靠坐在車廂，抬頭看向車頂位置。
車廂中，其他人都是低頭。
“多謝旗官教我�！睆堖h點點頭，開口說道。
“也不算是教你什么�！睂O澤搖搖頭，“你哥到我們甲四隊的時候，比你大不了多少�！�
“他也是拼命去賺銀錢，拼命攢戰(zhàn)功的�！�
孫澤的聲音之中，透著一絲壓抑。
“他把那些戰(zhàn)功和銀錢都換成了打熬身體的藥材，卻不舍得自己用。”
“他說他還有個弟弟，武道天賦好。”
“他跟我說，這輩子他是成不了旗官了�！�
“他弟弟一定能成旗官�！�
張遠握緊自己的拳頭。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要炸開一般。
他身上經(jīng)脈之中的先天真元好似煮沸了一般，不斷升騰。
沒辦法，如果這先天真元不急速流轉(zhuǎn)，根本束縛不住身體之中氣血的翻涌。
他知道大哥對他好。
他知道父母離世之后，大哥就撐起了這個家。
可他一直都覺得，這是大哥應該做的。
父死子承，兄死弟及。
拿起大哥留下的雁翎，自己心中想的是，自己終于成為一個皂衣衛(wèi)了。
悲傷嗎？
自然悲傷，可當時只想著自己要成為大哥的接任者，不能給大哥和張家丟人，要操辦好大哥的后事……
大哥做大哥的事，自己做自己的事。
都是理所應當。
直到此時，從孫澤口中聽到外人眼中的大哥形象，張遠方才明白，大哥為自己付出了多少。
或許，大哥將資源用在自身，修為戰(zhàn)力提升，就不會死？
或許，大哥不為了賺更多軍功，也不會死？
“頭，告訴我，我大哥是怎么死的�！睆堖h深深吸一口，緩緩抬頭，看向?qū)O澤。
這一刻，他身上的氣血竟然被先天真元死死壓住，整個人顯得冷靜無比。
車廂之中，只有沉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