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言簡意賅的,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對在場的群臣說了一遍。
等其說完后,偏殿內(nèi)的眾人盡皆低聲議論起來。
聽到偏殿的嗡嗡聲,朱由檢用手里的玉如意,輕輕敲了敲面前的御案。
待殿內(nèi)重新安靜下來后,朱由檢環(huán)顧一眼眾人,緩緩開口道:“對醫(yī)政之事,諸卿可有什么建言?”
“陛下,臣有本奏!
朱由檢話音一落,溫體仁就率先開口了。
朱由檢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他沒想到,溫體仁這位內(nèi)閣首輔,會第一個站出來。
“首輔,奏來。”
“陛下,臣昨日回去后,認真的調(diào)查過各地惠民藥局的情況!
說到這里,溫體仁抬頭看了眼朱由檢, 見其沒有什么反應(yīng),這才繼續(xù)道:“現(xiàn)在惠民藥局的情況,也就順天府治下,還能夠正常運轉(zhuǎn)!
“其他的地方的惠民藥局,大部分都已經(jīng)名存實亡。”
“這里面的原因很復(fù)雜,除了前些年朝廷的賦稅不足,錢糧難以支應(yīng)外,還有就是人員的問題,藥局的郎中絕大部分都是醫(yī)戶世代相傳,這就使得郎中們的醫(yī)術(shù)水平參差不齊。”
“還有就是藥材的問題,國朝初立之時,太祖高皇帝命各藥材產(chǎn)地,向朝廷進貢各項藥材,用以支應(yīng)各地藥具所用!
“但這些藥材產(chǎn)地進獻的藥材,并不能抵稅,還增加了百姓的負擔,這就使得各藥材產(chǎn)地的藥材產(chǎn)量,非但沒有得到提升,反而是產(chǎn)量逐年下降!
“到了后期,甚至影響到了正常的藥材消耗!
朱由檢聽溫體仁說到這里,心里瞬間就明白了。
溫體仁沒有注意到,朱由檢逐漸皺起來的眉頭,繼續(xù)說道:“除了這兩項之外,還有就是貪腐問題!
“惠民藥局的藥材、器具都是朝廷撥付,其中不乏價值比較高的藥材,就算是一些廉價的藥材,也因為用量較大的原因, 使得其價值不菲,這就給了某些人上下其手的可能。”
“原本就不是很充足的藥材,因為這些人的原因,更是難以支應(yīng),多方面的原因,致使惠民藥局到了萬歷年間,就已經(jīng)大面積糜爛!
“如果朝廷想要重建惠民藥局,其所需花費,恐會不小!
溫體仁說完后,朱由檢極有深意的看著他,有些陰陽怪氣道:“首輔,這些事,你是早就知道,還是像你所說,是昨晚剛知道的?”
“陛下,臣有罪!
溫體仁的神色倒很是平靜,極為光棍的承認了。
不過,朱由檢也沒真的打算追究。
畢竟,這位首輔從不給自己找麻煩,對自己的旨意,也能夠堅決的執(zhí)行下去。
對他,朱由檢還是很滿意的。
“大明每日的政務(wù)繁雜,首輔有些疏漏,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惠民藥局畢竟涉及萬千百姓,首輔身為大明首相,不能匡朕得失,罰俸三月,以示懲戒!
“臣謝陛下寬容。”
三個月的俸祿而已,溫體仁雖是有些肉疼,但也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抬手示意溫體仁起身,朱由檢又對其他人問道:“諸卿,首輔的話,你們也都聽到了,都說說吧,這件事當如何處置?”
“朕先說好,惠民藥局是一定要重新開設(shè)的,你們就在這里,商議一個章程出來吧!
朱由檢的話音一落,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也不想第一個站出來,朱由檢也不催促,就那么靜靜的等著。
最后還是溫體仁作為內(nèi)閣首輔,再次站了出來。
“傅院使,你乃太醫(yī)院院使,你先說說!
太醫(yī)院院使傅懋光,此時也知道,今日的御前會議,為什么會專門讓他參見了。
現(xiàn)在被溫體仁點到名字,他也沒有推辭,直接起身,對朱由檢躬身道:“陛下,首輔剛才已經(jīng)將惠民藥局難以為繼的原因,總結(jié)的很清楚了。”
“臣以為,朝廷想要在各地重新建立藥局,那就要解決這些問題!
“首先就是藥材的問題,之前朝廷是讓各地進獻,事實已經(jīng)證明,此事不能長久!
“臣建議朝廷可以大批量采買這些藥材,有些常用的藥材,是可以通過種植獲得的,這樣一來,藥材的價格就會降下來, 不至于因價格太高,讓朝廷的負擔過重!
“藥材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
“慢著,慢著,傅院使稍待!
傅懋光的話還未說完, 就被郭允厚給打斷了。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朱由檢在內(nèi),都知道他站出來是因為什么。
無非就是那句由朝廷采買。
果然,郭允厚一臉鄭重的對對朱由檢躬身道:“陛下,我大明幅員遼闊,人口眾多,有縣一千一百三十八,按照南京戶部現(xiàn)在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人口接近兩萬萬,這么多縣,這么多人,如果都由朝廷負責為其提供藥材的話,那戶部一年的收入,什么都不干,恐怕都不夠。”
朱由檢也是微微頷首,算是認同了郭允厚的說法,雖然他也知道,郭允厚這番話有問題。
禮部尚書來宗道,聽郭允厚這么說,也站起身,開口道:“陛下,郭部堂,傅院使,這惠民藥局在我大明,對朝廷來說是虧本的買賣,但在前宋可不是!
“前宋的惠民藥局,非但沒有虧本,反而還可以賺取巨大的利潤!
“陛下,臣建議不妨效仿前宋,將藥物的售賣,劃為官營,由惠民藥局統(tǒng)購統(tǒng)銷,賺取到的銀錢,用來支應(yīng)藥局的花銷!
被來宗道這么一提醒,偏殿內(nèi)的眾人,盡皆低聲議論起來。
可以看出來,許多人是支持他這個說法的。
但朱由檢心里卻覺得,將藥材定為官營的話,絕對是弊大于利。
略一沉吟,正欲說話的朱由檢,一抬頭就看郭允厚忽的開口了。
“來部堂,藥材官營之事絕對不行,就算是前宋,也并未壟斷藥材的售賣!
“不過,來部堂說的也有道理,我大明完全可以效仿前宋,由惠民藥局在各地采買道地藥材,然后制成熟藥(中成藥),繼而通過惠民藥局,販賣到各地。”
“上佳的藥材,又有太醫(yī)院名醫(yī)的醫(yī)術(shù)作為保證,只要保證熟藥的質(zhì)量,想來不用為銷路發(fā)愁!
“得來的利潤完全可以用來支應(yīng)藥局,為窮苦百姓診治、用藥。”
郭允厚這番話里面暗藏玄機,朱由檢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