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化,南京那邊的情況你也清楚,因為大量官員告假,致使南京三法司對通倭案的調(diào)查陷入了停滯!
“既然這個沈侍卿牽扯到了鹽案中,那就先將其提出來, 交由廠衛(wèi)偵緝,待今科春闈結(jié)束后,朕會命人接管南京三法司,重新調(diào)查此案,到時候你再將人還回去。”
方正化自是不會有什么異議,垂首應(yīng)了下來。
幾人說話的功夫,車駕已經(jīng)抵達了金沙鹽場。
老遠,朱由檢就聞到了空氣中,柴草燃燒的氣味。
“陛下,如果不展露身份的話,我們恐怕進不去!
宋祖舜低聲道。
“此行不是打著轉(zhuǎn)運司的旗號來的嗎?你擺出自己的身份就是了, 朕就當你的副使,方正化他們就是隨員!
朱由檢對這個倒是無所謂。
宋祖舜躬身稱是,對一名隨從低聲吩咐了幾句,后者小跑著就離開了。
須臾,幾名綠袍官員就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下官金沙鹽課司大使趙曦彥,拜見轉(zhuǎn)運使,見過諸位上官!
趙曦彥有些氣喘吁吁的對眾人施禮道。
宋祖舜先是看了眼朱由檢,見其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這才對趙曦彥道:“本官今日是巡視金沙鹽場的, 前面帶路!
聞言,趙曦彥滿臉堆笑。
“轉(zhuǎn)運使,您這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了,下官等也沒準備,要不先去鹽課司用茶,待下官等準備準備,再去巡視如何?”
朱由檢冷聲道:“怎么?還需要給你們時間,讓你們?nèi)蕚湓趺磻?yīng)付轉(zhuǎn)運使的巡視?”
趙曦彥幾人聞言,當即也是臉色一遍。
之前的時候,上官來巡視鹽場,都是先一步通報地方,然后才來,到了之后也是走一走過場,臨走的時候,自己這些人再孝敬一些“特產(chǎn)”,你好我好大家好。
今兒個是怎么了?
突然襲擊不說,一上來還說話這么沖,這是故意來找茬的?
趙曦彥心念急轉(zhuǎn),面上卻是笑道:“這位是……?”
宋祖舜輕咳一聲道:“此乃轉(zhuǎn)運司同知,朱……朱……”
“朱德約!
朱由檢自己接過話。
“原來是朱同知,好叫朱同知知道,這鹽場每日制鹽的差事比較繁重,我等怎么也得先安排好,再請您諸位進去不是,不然耽擱了制鹽那就不好了,您說對嗎?”
說這話的時候,趙曦彥依舊是滿臉笑意,語氣也很是溫和。
一旁的宋祖舜聞言,當即大怒:“混賬, 你一個小小的鹽課司大使,竟敢如此和上官說話,是誰給你的膽子?”
趙曦彥聞言,當即面色一垮,躬身道:“下官不敢,還請轉(zhuǎn)運使和朱同知恕罪。”
“廢話少說,立即帶我等進去,本官要看看,金沙鹽場究竟是怎么回事!”
見宋祖舜發(fā)火,趙曦彥也不敢再阻攔,只得帶著眾人進入鹽場。
看到一塊塊的鹽田,朱由檢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就是鹽場?”
趙曦彥趕緊為其解釋道:“朱同知,這是鹽田,海水在這里進行初步的日曬風(fēng)吹后,這些沙土中就有了鹽,灶戶們將燒過的草木灰灑在上面,讓其吸附鹽分,等到了下午將這些草木灰收集起來!
說到這里的時候,趙曦彥緊走幾步,來到一處深坑前。
朱由檢等人也趕緊跟了上去。
趙曦彥繼續(xù)道:“灶戶們將收集起來的草木灰堆放在灰坑中,然后用海水淋之,得到鹵水,鹵水通過底下的管道流到鹵井,再從鹵井中提出鹵水,用鐵釜煎煮,得到食鹽。”
朱由檢越聽,眉頭皺的越深。
抬頭看了眼遠處正在忙碌的鹽丁,朱由檢徑直向那邊走去。
宋祖舜、方正化的等人也都趕緊跟了上去。
朱由檢等人都是一身華服,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尤其是宋祖舜還穿著一身官袍,鹽丁們看到之后,皆是跪地施禮。
見這些人穿的都是破衣爛衫,面如菜色,朱由檢的心情當即就變的沉重起來。
等他看到人群中,竟然還有幾歲的娃娃,眉頭也皺了起來。
“都起來吧。”
宋祖舜見朱由檢面色不善,眼中精光一閃,輕咳一聲道:“都起來吧!
“謝官老爺!”
一眾鹽丁有氣無力的喊道。
朱由檢一句話沒說,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轉(zhuǎn)身走向了煎鹽的工棚。
“朱同知,這里是鹽場的煎鹽棚,還有一些灶戶是在自己家中煎鹽,只需將足額的食鹽交給鹽課司,鹽課司也不會太過苛責(zé)!
趙曦彥也感受到了朱由檢的變化,低聲對其介紹道。
朱由檢沒有說話,只是遠遠的,看著那些鹽丁們,將鹵水倒進鐵釜,然后在下面引火,煎煮。
在鹽場巡視了一圈,趙曦彥覺得腿都有些酸軟了,朱由檢才對宋祖舜道:“轉(zhuǎn)運使,我們回去吧。”
“是……好!
宋祖舜趕緊改口。
一行人出了鹽場,在趙曦彥等人的恭送聲中離開。
看著對方車駕離去的方向,鹽課司副使對趙曦彥道:“大使,下官怎么感覺這年輕人不一般呢?就連轉(zhuǎn)運使都對其恭恭敬敬,您說是不是哪家的貴公子?”
趙曦彥不屑道:“屁,轉(zhuǎn)運使是朝廷正三品大員,哪家的貴公子能有這面子?”
副使低聲提醒道:“大使,他可是姓朱,您說會不會是哪家藩王的宗室子弟?”
趙曦彥眉頭一緊,嘴里念念有詞,片刻后有些不確定道:“每聽說哪家藩王行德字輩呀?”
想了半晌,趙曦彥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干脆一擺手道。
“行了,行了,他愛誰誰,反正和我們也沒關(guān)系,我們這等芝麻綠豆般的小官,上面的那些貴人們不會放在心上的,有那時間,不如去喝點小酒,聽聽小曲兒呢!
說完后,趙曦彥就轉(zhuǎn)身向著鹽課司的公廨而去。
再說朱由檢這邊,離開鹽場后,車駕途徑一座村莊,聞到空氣中木柴燃燒的味道,朱由檢對宋祖舜問道:“這應(yīng)該是灶戶們聚居的村莊吧?”
宋祖舜點頭道:“應(yīng)該是,距離鹽場這么近,又有大量的炊煙,應(yīng)該是灶戶們在煎鹽!
“鐺鐺鐺!
朱由檢對布木布泰示意,對方用銅桿,敲了敲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