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極冰原深處,一片皚皚,極目望去,整個天地只有唯一的純白之色,放眼如盲。一般武者到了這里,眼睛都很容易出問題,可藺無涯站在一處數(shù)人高的小山丘上隨意而望,眼里竟有幾分溫柔。
他看得見茫茫的霧靄,看得見空氣中七彩的晶瑩,看得見白雪之中微小生命的孕育,看得見雪下厚厚的冰層,看得見風中送來佳人的氣息。
薛清秋在目光盡頭悠然行來,松軟的白雪留不下她的足跡。分明同樣白衣,可在一片蒼茫里,她就是唯一的色彩,天地間最美的鮮艷。
藺無涯仿佛看見了十幾年前,那朵初出茅廬風華正茂,悄立在江湖間最美的花蕊,如今悄然盛放于眼前。
他微微頷首示意,又似是隨口說著:“十年前我們曾在此處邊緣地底的無極禁地打過架,為了爭奪帝墟果實。最終一人一枚,誰也沒占便宜。你還記得嗎?”
薛清秋也是隨意立定,微微一笑:“忘了!
藺無涯沉默。
忘了,最殘忍的詞,但與此同時,也是他最需要的詞。
如果能親手斬斷內(nèi)心對薛清秋的記憶,當成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正如他也不記得當初禁地里還有其他什么人,一切歸無……那也就是他的合道之時。
今日見面,為的不就是這個?
當初在京師沒有準備好。若是任由別人殺了薛清秋,那恐怕他會陷入為她報仇的旋渦里,反而要出問題。
只有自己殺,自己斬斷自己的牽絆。
便如鑄劍者以身入爐,淬成神劍。區(qū)別在于,用的是對方的血。
薛清秋輕笑道:“藺無涯……你也是世間無雙之人,本應無數(shù)女子青睞仰慕,說起來和我也般配……可知道為什么我從來無法對你動心?”
藺無涯平靜回答:“情不知所起,動了就是動了,動不了就是動不了,哪來的原因!
“你還是這么自以為是。”薛清秋懶懶道:“我看不上你,是因為你骨子里太自私,心里只有自己,只有你的劍,其他一切都只是目的。我薛清秋何許人也,何處風月不可嘯傲,至于去成為你實現(xiàn)目的的踏腳石?”
藺無涯并不生氣,只是點點頭:“那薛牧呢?借用你的力量為基,難道不是他實現(xiàn)理想的踏腳石?”
“我是他的后盾,而不是他利用我的力量!毖η迩锏溃骸澳阈挪恍牛粑伊α咳,他反而會更愛護我。如果舍棄或者改變理想,能更好地保護我,他必定會果斷地該舍棄舍棄,該改變改變,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你呢?可以嗎?”
藺無涯愣神了一陣,神色變得有些怪異:“你這樣的人,一個肩挑日月、吞吐山河的人……居然會渴望誰的愛護和照顧……”
薛清秋微微一笑:“在人們給我貼上一個很絢麗威武的標簽之前,總是忘記,我首先是一個女人,我也會累。”
藺無涯啞然失笑,繼而越笑越大聲,變成了仰天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有意思得很!
薛清秋就安靜地看著他笑,直到笑聲慢慢停了些,才淡淡道:“好了,藺無涯,多敘這些情情愛愛的于事無補,你不會變,我也不會。你想斬我忘情合道,我也想借與你之戰(zhàn)印證悟道,這便是你我今日站在此地的原因,你笑完了,該開始了!
藺無涯笑著點頭:“藺某還有一問!
“說。”
“你這樣的女人,怎么也愿意自家男人到處沾惹,連我徒弟都沒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