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青黃不接之際,一時之間,許家鋪子所賣的豆芽就成了走俏貨。不過顧麗娘深諳物以稀以貴的道理,每天就賣那二三十斤,多了也沒有。那些個掌柜管家來晚點都買不上。
有心人見許家的豆芽買賣如此紅火,都暗暗地在家琢磨著怎么發(fā)豆芽。不過大半個月的時間,還真被他們琢磨出來了。顧麗娘看著突然多出來的一兩家豆芽攤子,雖然賣相沒有他們家的好,卻也是正正綜綜的豆芽。由此她不得不再次感嘆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她相信,這豆芽攤子會一日比一日多起來的。于是,她家便漸漸少發(fā)豆芽了,只發(fā)夠自家吃的便行。
自此,豆芽的價格漸漸受到影響,從八十文一斤到六十文一斤,最后只賣二十文一斤。由此,黃豆綠豆的價錢上漲了不少。不少人因為跟風,本錢高,最后還虧本,捶胸頓足了好久。
“為什么,為什么我制不出來?”陳來?粗鴿M缸的糧食食糟揪著自己的頭發(fā),一臉痛苦。
自從他與他娘從三表嬸那搬出來后,他把他爹留給他的貼身玉佩當了,賃了一處屋子給他們娘倆安身。看著余下的銀子,他不死心,又買了些糧食回來試著制了一回。他娘對此也沒說什么,只每天都出去幫人家漿洗衣物。看著他娘佝僂的背以及生滿凍瘡的手,他就滿心自責。如今當玉佩的銀子已經(jīng)花光了,醋還是沒制成。
他生氣,憤懣,想把這缸礙眼的東西給踢了,腳都抬起來了,還是沒舍得。這缸糧食糟雖然制不成醋,但賣給別人做豬食,還能換回十來個大錢的,他娘出去給人洗幾盆衣裳才能賺十幾個大錢。
看著這缸子食糟,他的眼眶漸漸紅了。他一直沒弄明白,到底哪個地方錯了。明明他每一步都是照著三叔公所教的做的,為什么就是沒法制成醋呢?他這回還特意多等了五天,可惜,還是不成。還是因為時間太匆忙,三叔公有些地方?jīng)]有交待清楚?
或許,他可以去許家鋪子請教一下?大家都是制醋的,方法或許不盡相同,但總有些相通之處的。不過他有點拿不住主意,人家也不知道肯不肯,畢竟這些都是人家吃飯的手藝,哪能輕易說與人聽呢。
發(fā)了半天呆,他想,他該出去找個活兒干了?偛荒茏屗锬昙o這般大了,還操心生計。
“這位小哥,你想要點什么?”
陳來福一愣,看了一眼周遭,原來他走著走著就走到許家鋪子來了。聽到老板的詢問,他搖了搖頭。
“哦,那你隨意!痹S強笑著說了這句,便忙碌起來,把屋里的醋搬出來上貨架什么的。
“老板,你們這里缺不缺人?”陳來福站了好久,終于鼓起勇氣問出口。
許強打量了他一眼,身量小,單薄。只一眼,許強便否定了,“這個——”
陳來福一看有戲,立即接口說道,“老板,你別看我身板小,我干起活來可有力氣了!
許強看他也是個窮苦出身的,加上他說得誠懇,而自己也的確有招個人手的打算,F(xiàn)在奴隸少了,買一個也要十幾兩銀子了。他也看過一批,老的老,小的小,確實不怎么好。不如招個人劃算,不滿意他還能解雇了。
“好吧,你先來上一天工,若是合適咱們再來說工錢。”
得了機會,陳來福很是歡喜,忙鞠了幾個躬,“謝謝老板,我一定會賣力的!
顧麗娘來鋪子送飯的時候,許強和她說了這事。顧麗娘瞅了一眼在外頭幫忙裝車的小伙子幾眼,道,“看著比來旺大不了幾歲,不過干活時倒也舍得下力氣,不錯!
許強笑道,“呵呵,如今多請了個人手,你也不用大中午地跑過來幫忙了,得空歇個午覺也是極好的!
顧麗娘捏了捏腰,笑著應了下來,這是丈夫疼她呢。
也不知怎的,近來老覺得乏累,每天都睡不夠似的,顧麗娘以為是春困,也不大在意。
待許強他們進去吃飯時,顧麗娘拿了幾個銅板給陳來福,叫他到旁邊的鋪子對付一頓。陳來福接過錢,千恩萬謝地去了。他也沒想到老板娘竟然如此和氣,心里想留下的念頭更重了。
因了許家鋪子的好生意,他們這條街算是興旺起來了。附近的街坊都是人精,繼許家鋪子之后支起了許多買吃食的攤子,生意竟還不錯。許家對門那柳寡婦因為許家搬家前鬧的那出,實在沒臉住在這了,便搬走了。至于搬去哪了,顧麗娘也懶得關(guān)心,搬了就好,省得成天見著堵心。
次日,陳來福忐忑地等著許強的宣判。他昨晚回去和他娘說去找活干時,他娘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他原本就極想在許家鋪子找活干的,想著平時看看能不能得些什么啟發(fā),如今見他娘這般,八分的愿意也變成十分了。
“來福,看了你昨日的表現(xiàn),我決定將你留下來。工錢一個月是一千五百大錢,管午飯,你要是覺得可以就應一聲!
陳來福搖搖頭又點點頭。
許強拿不準他這是什么意思,“你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俊
“答應!”這回他回答得倒爽快了。
陳來福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問出口,“老板,你管住嗎?”
許強很意外,“你沒住的地方嗎?”后院是有三間房,但梁叔和來旺一人住了一間,只剩下一間還放著一些雜物和醋呢。
陳來福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還有個老娘,我們住的地方不算好,我怕娘身子受不住冷。我看兩位大哥都是住里頭,就問問。”
“這樣啊!痹S強接著說道,“后院倒是還有間房,但也不夠你們娘倆住啊!
“沒事沒事,我身體壯實,隨便搭個棚子給我住就行了!
“那行,今兒你把那屋收拾一下,順便在院子里搭個棚,然后便搬進來吧!
“嗯嗯,謝謝老板。”
“你也甭謝我,我可是丑話說在前頭,若你是個耍奸賣滑的,別怪我不給工錢將你打發(fā)了出去!
“老板,你且看罷!
來福娘跟著他搬進了許家鋪子后院的屋子,她顫巍巍摸了摸那些家具,最后拉著兒子的手道,“兒呀,娘不知道你為什么要來許家鋪子干活,但許家給了咱這么好的屋子住,咱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可千萬不能行差踏錯呀!
“娘,兒子哪里是那種人?”陳來福一臉受辱,他只是想在這干活,然后混熟了套個交情,希望老板能替他解下惑罷了。當然,還有一點就是,他不想他娘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還天天給人漿洗衣裳。
“你沒起那起子齷齪心思娘就放心了!
“秦四爺,這聞香閣的菜可還過得去?”沈金龍涎著笑問。
這秦四爺是鎮(zhèn)寧侯府的四公子,鎮(zhèn)寧侯府傳到這一代已經(jīng)沒落了,雖不至于落魄到與平頭百姓一般的程度,聲望卻已不如從前多矣。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這侯府的名號一抬出來,尋常百姓可不敢輕易招惹。雖然這秦四爺只是個庶出之子,但于他沈金龍的計劃來說,已夠份量了。
“不錯!鼻厮臓斕尢扪,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印?br>“秦四爺可知這聞香閣的生意曾一度蕭條?”沈金龍漸漸放下餌。
“廢話!”秦四爺白了他一眼。
“呵呵,這聞香閣可是多虧了許家的甜醋鋪子啊。”
秦四爺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喂,我說沈金龍,你約我出來不是只為說這廢話的吧?”
“四爺,您消消氣,且聽我慢慢道來。你可別小看了許家的甜醋鋪子,這可是門賺錢的買賣,如今還不知道多少人想與它合作呢!
“一間醋鋪子而已,你當我沒做過買賣呢。”秦四爺不屑一顧。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咱們京城可就許家一家賣醋的鋪子。醋是不貴,但架不住它量大啊。我派人注意了,許家每月賣出的醋少說都有四五千斤,每斤近三十文,你想想,一個月一百五十兩的進賬,便是去掉一半的成本,一個月也有百八十兩的賺頭。而且這還僅僅只是京城而已,如今廣安王已經(jīng)如同拔了牙的老虎,被皇上收拾那是遲早的事,到時若是咱們能拿到那制醋的秘方,憑咱們的資金,若舉國上下都來咱們這買醋,那一個月得有多少銀子的進賬啊!
秦四爺被他的話引起了心思,暗想,他如今每個月也不過是幾十兩一個月的月例,若真能拿得下來,他不僅能在他爹面前露一回臉,于荷包更是一件大大的進項啊。
“好!老沈,你這回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你速速去辦理此事,若那制醋的秘方能到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處!鼻厮臓敶髽,讓沈金龍倒了酒又喝了一杯。
沈金龍低著頭應了聲,他上回談過,估計這回也是沒什么結(jié)果的。不過這結(jié)果盡管他早就知道,他還是得去走個過場。戲得演全套嘛,總不能把人家秦四爺當傻子耍。
趁著低頭的時候,他的嘴角不屑地勾起。沒腦子,便是他選擇秦四爺?shù)囊粋原因,還有個原因便是他的后臺了。侯府倒沒什么,關(guān)鍵是他還有一個司錄參軍的舅舅。司錄參軍或許算不得什么,但得了京兆尹的器重,那便是了不得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