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
醇厚深沉的聲音自魏冥身后響起。
魏冥轉(zhuǎn)身看向來人,而后作揖行禮,“肅王殿下!
白玉石階上,穿著靛青色九蟒五爪蟒袍的肅王正健步而下。
魏冥眉眼微斂,他與肅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交不深,有些好奇肅王喚住他的理由。
“給魏大人道聲喜。”連烜緩步走近,扯動了一下嘴角。
“……”
魏冥向來淡定的眼神都睜大了一圈。
這種賀喜的話由肅王口里道出,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多謝肅王殿下。”魏冥久經(jīng)官場,即便心中詫異,面上也是不顯,只規(guī)矩地拱手道謝。
“咳!边B烜輕咳一聲,“魏大人應(yīng)該知道,小苒與沙小姐是好友。”
魏冥心頭微動,垂眸應(yīng)是。
“對于你們兩家的聯(lián)姻,她一直挺關(guān)注的!
何止關(guān)注,簡直恨不得一日三問,連烜壓了壓嘴角。
要不是她天天問他關(guān)于魏冥的事情,剛才看到魏冥的時候,他哪會下意識就喊住了人。
讓他一時半會兒居然想不出該與魏冥說些什么,難道讓他直接問魏冥,你因何改變主意要娶沙慧娘么?
這么八卦的問題,連烜實在問不出口。
肅王妃這般關(guān)注他和沙慧娘的親事,這倒讓魏冥也不知該如何接話了,他眼眸半垂掩住眼底的微瀾。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氣氛一時就有些尷尬起來,不得已,魏冥回了一句干巴巴的話,
“多謝肅王妃!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垂手立在不遠(yuǎn)處的內(nèi)侍們,感覺一下從積雪消融的初春進入了冰凍千里的寒冬。
“咳,魏大人,需要審查的官員都已經(jīng)審查完畢了吧!
連烜移開話題,還是談?wù)摴,更自在些?br>“是,已經(jīng)審查清楚,奏折呈給圣上,有圣上親自處置。”魏冥眉心也是一松。
連烜又隨意問了幾句,而后轉(zhuǎn)身離去。
魏冥瞧著那身象征身份地位的蟒袍消失在宮殿一角,眼眸中猶帶著幾分疑惑。
肅王叫住他就為了道一聲恭喜?
魏冥腦袋上頂著問號抬步而去。
等他忙完了手頭上的差事,出了鎮(zhèn)撫司衙門,外面已經(jīng)萬家燈火。
積雪消融的時節(jié),晚風(fēng)夾著浸冷的濕意吹拂在人的身上,路旁的行人皆凍得瑟瑟發(fā)抖。
一路奔跑的馬兒口鼻間噴吐著白氣,魏冥回到柳葉巷,已經(jīng)是戌時過半。
魏府內(nèi)院卻燈火通明,仆婦們端著各種物什上下忙活。
“娘,這么晚了,您還不歇著?”
瞧見母親精神抖擻地站在自己院中指揮,魏冥抿了抿唇。
“還早著呢,你這院子要重新翻修一遍,我讓人先把屋子整理出來,你明兒搬到西跨院那邊住著,等新房修繕好了,再搬回來!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從兒子的親事定下來以后,魏老夫人只覺著渾身有使不完的精力。
直恨不得兒子馬上成親,明年她就能抱上大胖孫子了。
想到這,魏老夫人一張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那天,從凈月庵回來的路上,她費盡口舌豁出老臉,歷經(jīng)千難萬險,終于讓兒子點頭,天知道,當(dāng)時她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動難耐。
如果不是當(dāng)天的官媒正好在忙別的事情,那天下午就該把親事定下來了。
“娘,不是還有很長時間么,這么著急干嘛!
瞧著滿院的燈火,魏冥只覺頭疼。
“怎么能不急,你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放在旁人家,孩子都有你這么高了,我能不急么。”
說到這個問題,魏老夫人一蹦三尺高,“要是你以前沒那么執(zhí)拗,現(xiàn)在膝下的孩子都好幾個了……”
看母親又要老生常談,魏冥默默繞過母親進了屋子。
魏老夫人瞧著,把剩下的話噎回了肚子里,跟著他進了屋里,
“不過,這也是你和慧娘有緣,所以,一直等到了現(xiàn)在,以后呀,你們兩個舉案齊眉,和睦相處,生個一兒一女,娘就心滿意足了!
魏冥換下官服,魏老夫人令人擺好了飯菜。
“慧娘是個好姑娘,性子安靜又柔順,宜家宜室,最是妥當(dāng)不過,你年紀(jì)大,她還小,你要多讓著她一些……”
魏冥:“……”
他年紀(jì)是有多大?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強調(diào)。
魏冥如嚼木屑般把飯菜咽下肚。
不過,想到那張嬌柔中帶著幾分賭氣的臉,魏冥嘴角忍不住翹了翹,確實是挺小的。
想到她,不禁又聯(lián)想到另一張愛笑明朗的臉。
性格這般南轅北轍,居然也能成為閨中好友。
魏冥的眼眸放柔了幾分。
連烜回府的時候,薛小苒正埋頭看書。
沒錯,她在看書,一些記載人文地理,風(fēng)俗景致的書籍。
他們快要遠(yuǎn)赴邊城,薛小苒想先了解一下那邊的風(fēng)俗人情。
府里有藏書樓,書籍還不少,可書架上的書排得密密實實的,書名還生澀難懂。
薛小苒就請教了衛(wèi)青涯,他給她列了一張這方面的書單。
把書找出來以后,薛小苒就慢慢看了起來。
連烜走進來的時候,她還半躺著,高高翹著二郎腿,蹙起眉頭看著晦澀難懂的文言文。
“你說,這些人寫個游記用詞那么生澀難懂干嘛,就不能用大白話寫得通俗易懂些么!
她一咕嚕坐起,和他埋怨起來。
瞧她皺巴著一張臉,連烜莫名想笑,故意不搭理她,自顧去換了衣裳。
“你干嘛不說話,又想嘲笑我學(xué)了十二年書,連文章都看不懂么?”
薛小苒下榻趿鞋,氣勢洶洶走到他面前。
連烜伸手在她腦門上一點,“我可什么都沒說!
“可你心里就是這么想的。”薛小苒和他耍賴。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么?”連烜繼續(xù)輕戳她腦門。
“哼,我決定了,我要請一群書生,把這些生澀難懂的書籍全部譯成大白話文,然后印刷出來,讓認(rèn)識字的普通老百姓也能讀得懂,以后念書的孩子們,在學(xué)習(xí)上也能由簡入難!
薛小苒推開他搗蛋的手,志向遠(yuǎn)大地攥起了拳頭。
桌上幾本書,她都翻了翻,沒有一本是能通順讀得下來的。
連烜挑了挑眉,“你確定?可你的五年計劃還沒列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