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他不該是這樣的結(jié)局
在沒有親眼看到太子的尸骨之前,君夙折的心中或多或少還殘存著一點幻想。
幻想太子府發(fā)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局,太子或許還沒死,事情可能還有峰回路轉(zhuǎn),絕地逢生的可能。
所以,他才冒著大不韙的逆名,也要開棺驗尸。
如今,看到那張已經(jīng)被記憶模糊的了臉,他死去的記憶終于徹底復活了。
“放心,我一定會親手為你報仇!”
他親手整理好太子遺骨,推上棺蓋。
當那聲沉悶的“嘭”聲落下時,他的心也似是被重重一擊,無力頹然的靠著槨身坐了下去。顧颯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的陪坐在他身邊。
“跟著師父學習的那些年,我心高氣傲,再加上有那么一點天賦,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目中無人了!
“那個時候,父親常年征戰(zhàn)在外,軍侯府沒人能真的約束住我,除了他!
“是他教我兵法,教我中庸,教我朝堂論辯……可以說,如果沒有他,就沒有后來的君夙折!
“在我心中,他如兄如父,是我的君上,更是我的兄弟摯友!
“……”
那個時候的君夙折,意氣風發(fā),京城里的少年才俊沒有一人是他的對手,都被他的光芒所掩蓋。
所有人都在他身邊恭維奉承,曲意逢迎,只有太子,給了他醍醐灌頂?shù)漠旑^一棒。
那是一個午后,太子說要和他賽馬,他自然滿口答應,也信心滿籌的以為自己必贏無疑。
“但是那一次賽馬,我輸了!
“賽馬共有三局,他以下等馬對我上等馬,中等馬對我的下等馬,上等馬對我的中等馬……我一贏兩輸,當然不服氣,說他不按規(guī)矩賽馬,不算數(shù)!
“但是太子告訴我,這叫計謀!”
“他說,用力氣打架的叫莽夫,用腦子打架的叫君子!”
“他還說,他身為君子,不與莽夫?qū),若想再和他比斗,我先要學會做讀書的君子。”
“……”
君夙折自然是不服氣的。
他心心念念的只想要贏太子一局,就和太子做了交易。
“我答應跟在他身邊做陪讀,什么時候讓他滿意了,什么時候再賭!
“就這樣,我成了太子陪讀,開始讀書,開始和他一起聽夫子太傅們上課,無聊時就和他們爭辯一局!
“少年不諳事,如今已悔知!
多年以后的君夙折,才明白了太子當時的良苦用心。
他是看他是個可塑之才,而軍侯府又在金畫眉手中掌權(quán),沒幾個人敢真的對他交心。
長久的捧殺,只會害了他,讓他墜入深淵。
而太子,就是站在深淵邊緣,及時拉住他,救了他的人。
“顧颯,我和你說這些,是想要你知道,太子之事,我為什么寧愿搭上命,也要去做,”君夙折撫著顧颯的手心,淚水滾落:“他不該是這樣的結(jié)局,不應該的……”
他的唇瓣顫抖,情緒幾乎崩潰。
“他應該是個明君,是能讓百姓安居樂業(yè),天下萬寧的好皇上,可是……上天不公平,對他不公平,他不該是這樣的結(jié)局!”
一個專心為民,只想做個賢德儲君的人,不該是這樣的結(jié)局!
他不甘心!
他不平!
“如果太子的事情不能完美解決,我君夙折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噓!”顧颯輕聲軟語的拭去他臉頰上的淚,溫柔的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我懂!
君夙折什么都沒說,只是抱著她,臉頰埋在她的肩窩里,滾熱的淚灼了她的肌膚。
是啊!一個曾經(jīng)教養(yǎng)他引導他,如兄如父的兄弟,唯獨不似君上的摯友,卻落得這樣一個死無全尸的結(jié)局。
甚至于在他死前,都還在遭受開膛破肚的虐待折磨。
“不,你不懂,”君夙折啞了嗓音:“后來我無數(shù)次的想,如果當時我在,我一定能救出太子,可為什么當時我不在?為什么我偏偏那個時候沒有赴約?為什么我會在那一天蠢到?jīng)]意識到他對我的暗示……”
積壓的后悔怨恨碾壓著他的心,讓他在那段時間里差點崩潰到瘋掉。
顧颯輕輕的一聲低嘆,指腹穿進他的頭發(fā),溫柔點的撫著后腦。
“我懂,怎么不懂呢?你后來所做的一切,其實更像是在懲罰自己!
“……”君夙折肩膀一顫。“你將藏寶圖藏在身體里,不許魏遼救你,寧可用自殺的方式求死,也不想茍活于世……可是,小侯爺啊,你難道就沒想過,太子在臨死前想的是什么……”
君夙折猛然抬身:“他,臨死前?”
“如果我是他,我會非常非常的慶幸你不在,因為你在,我就保護不了你……太子了解你,他知道你會為了他不顧一切,可你還有未來,還有君家,他不會,也不舍得拉你陪葬的。”
顧颯沒有見過太子,只在君夙折的口中,覺得他是一個霽月清風的君子。
一個君子,最后能想到的不會是恨,而是愛。
“小侯爺,我相信,即便是最后閉眼的那一刻,太子可能也不恨皇上,而是坦然接受自己的死局,因為他不舍的傷害任何人,即便那人想要他的命……”顧颯的話,似乎是撕開了君夙折的心,他不由壓著心口,忍受著心悸的痛。
“他不想要他的命,但是我想要……我說過,我活著,就要給他報仇,哪怕將來下了地獄黃泉他會恨我,我也要為他報仇!”
“那好,我陪你,報仇!”
君夙折要做的事情,就是她顧颯要做的。
……
棺槨重新落下木榫,君夙折一個人親手封的棺。
常起運試探著問道:“小侯爺,太子的棺槨……是要重新送回去嗎?”
“送回去做什么?”君夙折心疼的撫摸著每一顆木榫,仿佛在和太子告別:“他被那樣對待,肯定也是不想再見到那個男人的!
一個被自己親生父親賜死,不得善終,死無全尸的兒子,還會再想見到父親嗎?不會的!
“這是天啟鎖魂陣,雖然廢了陣眼,但是靈氣還在,我門擇一處風水地,為他安葬下棺,用這里的風水養(yǎng)他的魂命,希望來生他不再托生于帝王家,而是簡簡單單的過一生!
他沒有帶羅盤,就以星宿為列,縱觀全局,再對應著山峰走勢和改過的地脈,尋找最佳的落棺地。
顧颯盤腿坐在石頭上,雙手撐著臉頰,看著君夙折在那里用手掐算天干地支,不由看癡了。
“我還從不知道,你竟然還會夜觀星象這一掛呢!”
“我和師兄不一樣,用師父的話說,他死腦筋,死心眼,就適合練武,不像我,打小就聰明活潑,最適合這些玄學之術(shù)!
“小侯爺,我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真的是……都不用別人夸了,直接自己夸自己,你能謙虛一點嗎?”
君夙折蹙眉眉頭,嗔怒道:“我說的都是師父的原話,要是有機會見到師父,你可以問一問他老人家,小時候的我,是不是比師兄強。”
君夙折野,比起練武,更喜歡的是跟著師父外出游歷,說是游山玩水,但是天文地理,占卜搖卦,觀星問穴這些東西一樣不落的學了個遍。
“師父當時還說呢,沒想到玄學一術(shù)后繼有人,還說我是有點子天賦在身上的,日后即便不是太精絕,也比那些招搖撞騙的騙子大師強。”
“所以說,比招搖撞騙強一點,才是你的真實才學,”顧颯指向四周:“那么大師,你有沒有找到那個風水寶地?再找不到的話,天就亮了!
“怎么會找不到?”君夙折胸有成竹的指向顧颯身后:“臨淵之處,藏龍臥虎,后輩之中必有驍龍……”突然,他話音一頓。
顧颯黯然一嘆。
哪還有什么后輩驍龍?
太子一脈,已經(jīng)被皇上親手斷了。
等一下!
她眼尾一顫,猛地站起身:“空闌……”
君夙折點點頭:“可能,那是太子唯一留下的血脈了,只是可惜,暫時還沒法確定!
“怎么沒法確定?你不是收了太子一縷頭大做紀念嗎?咱們用頭發(fā)做個鑒定就行了!”
“……什么鑒定?”
“親子鑒定!”
“?”